“媽!不用了!”她擡手攔住她還準備洗下一樣菜的手。冰涼的觸感讓她的思緒更加清晰了一些。
趙亦茹見狀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關了水龍頭。
她有預感蘇琳來的目的,或許她已經大概清楚了蘇琳接下來想說的話。
“去客廳吧!”手在幹毛巾上擦了擦,解下了圍裙。
也不管蘇琳,兀自出了廚房。
茶幾上的芒果蘇琳隻動了一塊,叉子的形狀都還是她之前擺好的模樣。似乎一切都像是沒有動過,趙亦如有些恍惚之前蘇琳吃那塊芒果的場景。
兩人已經坐了下來,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各自的視線落到不同的地方,明明已經清楚對方的目的以及态度,卻還是要拿出來說明白。
“你不要再去找顧漫漫了!”良久,蘇琳輕聲開口,第一句話卻是提到顧漫漫。
趙亦茹的手緊了緊,臉上的表情也嚴肅起來。“你知道我的态度!”
蘇琳當然知道,隻是沒想到她還是這麼強硬。
“我不會走的,你也趕不走我!”語調還是沒變,仿佛沒有感情的起伏。
“你必須離開這裡,你不能再去找他!”趙亦茹突然起身,聲調都調高了一些。一雙眼睛緊緊盯着自己帶着些陌生感的女兒。
眼眶已經漸漸濕潤。
沒有聽到回答,也沒有收到回應。趙亦如突然上前,拉住了蘇琳的手,“我們一起走好不好?媽媽這次跟你一起,再也不要丢下你一個人!”
她心裡始終在責怪自己當初沒有陪在她身邊,讓她一個人成長。愧疚和歉意都寫在了臉上。
大顆的眼淚落在蘇琳的手上。她擡起頭一眼看進趙亦茹的眼睛裡,“媽,你知道我不會的!”
蘇琳語氣還是淡淡的,抽開了被握着的手。現在的她,就好像沒有感情的瓷娃娃。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斷她的堅持。
‘啪!’響亮的聲音突然從客廳傳來,隻見蘇琳白皙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五根手指印。
坐在軟椅上的人卻似乎沒受影響,好像那一掌不是打在自己臉上一樣,又似乎早已經失去了痛覺。
“這一掌你早想給我了吧!那就滿足你!”蘇琳慢慢的站起身,看着眼前帶着憤怒又似乎有些懊悔的人,輕聲說道。
趙亦茹整個手都在抖,她的大腦裡似乎還是一片空白。她就像突然失憶,不記得自己剛才動了手的那一瞬間。目光有些呆滞,看着眼前已經起身說話的女兒。
隻是她的那句話,卻被自己真正聽了進去。
‘早就想給了’蘇琳還記得當初那個晚上。趙亦茹撕碎了她的筆記本,要落在自己臉上的手卻被自己舅舅攔住。
這一天還是來了,那天晚上沒有落下的五指,在多年以後還是來了!
“琳兒……我……”趙亦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擡手捂住自己的臉。
她想說什麼?或者能說什麼?道歉?
蘇琳一半的臉已經腫起,可是她卻像是沒有感覺。一臉的不耐煩,“你就知道哭!跟以前一樣!”
一句話像是給趙亦茹潑了一盆冷水,她的哭聲突然停息,愣在原地看着這個有些陌生的女兒。
“我是來告訴你的,不是商量!”眉頭皺起,丢下這一句話拿起包就往外走去。隻剩沒有反應過來的趙亦茹還愣在她離開的那個位置。
蘇琳心裡煩!特别是看着趙亦茹哭泣的模樣。
那一顆顆的眼淚不像是滴在手上,仿佛帶了千萬斤的重量,滴滴敲打在自己心上。撞得心裡直發疼。
她不想再耗費時間待在那裡去做無所謂的争鬥。這些話題,早在多年以前她的态度裡就已經表現了出來。
隻是越走,眼前卻越發模糊。
伸手一抹,才發現臉上已經濕了一片。
那是她的淚水。
真是奇怪,她怎麼會哭了?
她學的禮儀告訴她,不論多麼難過或者生氣,在外人面前一定不要失态。要随時保持良好的修養,那才是上層社會的人該有的品質。
那時候她就在想,所謂的上層人士都不能哭的嗎?是不是再難過也要自己躲起來給自己療傷?
可惜她沒有問,後來這件事也沒有再提。可是她永遠記得老師說的那句話。
要随時保持微笑,愛笑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
所以後來他都一直笑着,不論遇到什麼事!哪怕有人叫她私生女有人嘲笑她沒有父親。
她從來都以為自己是有父親的,盡管他已經死了。可至少她還有出處,她不是見不得光的孩子。
面對那些人,她隻是笑,或者躲得很遠。她不辯解,因為那是沒有意義的!而且她也不怕别人說,因為她有父親!
那時的她還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從來都沒有去給父親掃墓?隻是她覺得,既然是舅舅告訴自己不要提的,那就不提。
她從來都沒有告訴過自己母親,當年她被嘲笑,被孤立的樣子。
好在後來的日子裡,随着時間推移上的禮課越來越多。年齡也增加,她終于學會了怎麼僞裝。
從不在自己同學面前提家裡的事,從不提及自己的父母親。她永遠笑着、永遠好脾氣、永遠能理解别人的痛苦,可是,她從來都無法解脫自己。
後來她遠走,一個人在異鄉生活。她開始厭惡與人與人之間的虛僞善變,也不再刻意去讨好或者接近誰。
有人想走近她的生活,最後卻無能為。
他們不知道她缺什麼,不知道她追求的是什麼,不知道她怎麼如此神秘以及拒人于千裡之外。
他們發現,她是一個難以接近的人。
那又沒關系,反正她都是要離開那裡的啊!她要回到莫城。
“喲,怎麼了?跟誰吵架了?”保安大叔渾厚的男中音把她從思緒裡拉了回來。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回到了小區正大門處。
蘇琳一半的臉已經腫起并且發紅,原本嬌好精緻的臉此刻看來有些滑稽。卻并不影響她給人的氣質。
“快來這裡!用冰塊兒敷一敷臉再走。”保安大叔在保安室的窗戶裡招手示意蘇琳過去。
原本想直接離開的人,聽到這話腳下頓了頓,随機轉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