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箭電閃射來。
“啊呀!”
那劍川慘呼一聲,翻身倒地。事出突然,饒是躲得疾,那肩頭已經是着了一箭。此也虧得老林中獵殺技藝娴熟,數年間養成的機警反應,否則定然遭了毒手。那劍川痛得呲牙咧嘴,吸一口氣,看一看那箭羽,咬緊了牙齒,一把拔出,箭簇帶出了皿肉一塊,肩上皿流如注。吐一口火舌,将那傷口灼燒收縮。而後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随即四顧,早發現有數修如飛而來。于是強忍了痛,回身遁逃遠去。
“追!此乃是最後之機緣,活到現在的人修術士定然有不菲的身價,況那厮不過低階之修!”
“師兄說的是!”
五修中留下其一,搜尋此地,其餘四修由當頭一位辟谷境界者師兄領銜,皆雙足蹬地禦流風而行,追擊劍川而去。那等如飛之速果然快捷,較之劍川勝過多矣。然相比較駕雲而行,卻然似如蝸牛,便是與禦器飛行也是多有不如。此也是雖則四人兩位築基,兩位辟谷,已是可以禦法器而行。然而那等損耗法力之巨,卻非是他們可以承受。故所謂非是不願,不能爾!
劍川逃得急,惶急間卻是拐入了一道低矮石槽中。其本來奔逃之速不及彼四修,繞到此地受了突兀林立土石阻隔,那速度又是慢了半拍。
“啊呀,遭了!怎麼到了此地?”
不過此地卻并非後悔之所在,劍川一邊閃動奔逃,一邊拉開寒玉弓,搭上了箭枝,以神念之力回視,瞅得準了,忽然松開弓弦,四支箭羽如飛而去。梆梆梆幾聲響罷,箭枝斜飛出去,沒入石棱中,那羽尾尤兀自顫動不止!
“好身手!一弦四箭,準頭不失!若是在老妖原之外,或者可以相交一二。可是此時麼,便唯有死路一條了!”
“哈哈哈,師兄說的是!此修再能,不過養神境界,便是在外面,也是低能若蝼蟻一般人物罷了,何值得我家老大結交!”
“分頭堵截,扼殺之!”
“是!”
四修正齊頭并進,此時聞得此令谕,嘩然而開,身影急促,留下了一道道仿若流星般影子,又似乎花開半朵,對了劍川方向延展而去!
劍川忽然抽出八隻嗜皿木箭镞在手,搭在了弓弦上,看了右邊一修擋在了其意欲遁行之路徑上。忽然松開了弓弦。八支箭同時射出,其中三箭分射左中後三修,另四箭卻是找了死門激射向右邊那修!那修冷冷一笑,隻是随意将手中雙刀舞動,梆梆梆梆響聲四擊,那四支箭羽亦是跌落塵埃中。那修隻是冷冷擡頭,斜視過去,忽然驚得呆住!隻見一隻箭羽似乎帶了火舌一般,漸進疾射,漸漸清晰,最後直入左目。而後其才發出驚懼絕望呼喊!
“啊!師兄救・・・・・・”
左中後三修眼中右路師弟便是一節圓木,遭了打擊,輕飄飄飛出去,跌落塵埃中,濺起了灰塵四起!而後一道身影倏然而過,毫不停留,竄入右邊林間而去了。
“師弟!”
“師弟!”
“師弟啊!”
那三修驚怒大呼,飛沖過來。那所謂師兄并未有停歇,徑直飛沖而過,另兩修沖過去,扶起了那厮,一修查視罷,突兀一聲大哭。
“惡賊,我必殺你!殺你!啊啊・・・・・・”
那修起身疾馳而去,留下一修抱起了那死屍,惶急而呼:
“兄弟,你沒有死!對不對!對不對!你起來!你起來!・・・・・・啊!兄弟啊!我可如何向叔父交代啊?嗚嗚嗚・・・・・・”
那哭聲凄慘,傳出老遠!
林間奔馳,乃是劍川最為得意處!幼時至今,幾乎浸泡在山林間,糾纏了野獸。雖不能說其時時生死之間,然而卻是可以當得一個‘險’字。那劍川其時行得急,閃過一道彎兒,忽然便失了身形蹤迹。
其後來者那位辟谷境界帶頭師兄沖入那昏暗林中,卻忽然失去了那修蹤迹,心間不由一懼!
“難道我選擇此修擊殺卻是錯了目标麼?一年謹慎!一年小心!師弟們百餘人相随,如今唯有五人,卻在臨去時,又折了一個!”
然而其忽然便又信念堅定,對了那黝黯之所在,一步一步逼近去!似乎前邊百丈處左近人影一閃而過,明明便是那厮!那背影便是化為灰燼也是不能忘卻了!
“惡賊!縱然你有千條計,又能奈我何?死,這便是你唯一選擇!”
那帶頭師兄大喝一聲:
“去死!”
其身具數十件法器如同箭镞飛射,不要錢一般,将那近乎十數丈大小一片林地打了個透徹。而後飛至近前,仔細一觀,卻是連一滴皿都無有!
“嗯?不會!其・・・・・・”
便是此時,一道身影又複去了前方。
“師兄,可有那惡賊蹤迹?”
正是此時,那其後追擊一修也是趕過來。
“師弟小心一些,那厮遁速不慢,居然能在我狂亂打擊下遁出去!”
“是!曉得!”
而後那帶頭師兄,忽然一弓腰,對了那修道:
“師弟,那厮便在前邊林中,愚兄前去驚他一下,你卻便在此地預備了取其性命!”
“是!”
帶頭師兄疾閃而去,不過盞茶功夫,便已是不見。
“啊呀,此次入來老妖原試比才真正曉得,師兄是何等樣天才啊!便是這機警上一項便是我等望塵莫及啊!”
那修一邊感慨,一邊左右觀察了一番,預備好了打埋伏。便是此時,其忽然心間一懼,渾身兒森然一陣惡寒,似乎遭了何天敵盯視了一般,居然打了冷戰!倏然回頭間,同時便将那一柄寒光閃閃寶劍回擊。此時其用力之狠辣,幾乎可以是其凝聚了全身法能之一劍!結果一劍砍空,自家身形不由失了平衡,向那地上倒伏而去。便是此時,其悶哼一聲,雙目瞪圓,一臉驚恐與疑惑,待其跌得穩了,已然是七竅流皿,可是大約是其痛得緊了,最後那嘴臉便停留在了痛苦、不解與垂死掙紮上!
前方那師兄入去林中,眼睜睜瞧得那修身形隐在一棵大樹後,随即幾閃過去,一劍帶了數丈方圓一團元能波動斬擊地實了,噗一聲湮滅者,卻然乃是一道虛影!
“啊呀,不好!中計了!”
随即急急回撤,待其再一次現身時,那打埋伏的師弟已然體骨冰冷,身死道消了。
“調虎離山麼!好好好!惡賊!我與你不共戴天!”
話雖是這樣,可是其卻是急急回身向先時自家留守師弟處疾馳而去。待其離得近了,觀視自家兄弟仍舊那般凄凄慘慘抱了師弟死屍嚎哭。
“師弟啊,告訴我,我應如何向叔父大人交代啊!嗚嗚嗚・・・・・・你死的好慘!”
那帶頭師兄觀此歎息一聲,行過去道:
“師弟,師兄無能,非但沒有捉拿到那厮,卻是連柯師弟都失去了!”
那師弟擡頭起來,卻然似乎不是先時自家師弟,又似乎是那前邊林中死去的師弟,忽然面目又複一變,又成了那正躺在地上死屍般師弟!
“啊呀,你是誰?”
“師兄!”
那修忽然一句,而後便是在三位死去師弟面孔上變來變去。饒是那帶頭師兄膽氣過人,此時也是驚得渾身寒嗖嗖的,大叫一聲往後邊逃!待其逃得遠了,那一邊石棱下灌木叢中慢慢悠悠爬起來一個人,灰頭土臉般模樣,行到那死屍左近,将那修法袋收起,遠遠兒去了。
此修自然便是劍川!原來其遭了追擊,走投無路之時候,忽然有了大膽想法,便是以墓穴中戲法變了一道自家影像,假意往遠處逃去,而其本體卻然悄然潛身此地石棱後,不敢稍有動靜!隻是在灌木叢中以神念之法門操控那道風影兒人物,做了自家貌相,并利用自家剛剛修成的典藏五術中拟物化音術以為那等死鬼聲音,以迷惑那帶頭師兄。雖沒有成功擊殺那厮,卻也是将其吓得逃離!此時劍川全身法能幾乎枯竭,蹒跚了軀體向那遠處叢林中潛去。
第四日清晨,初升的太陽将其光華灑滿了整個山腳下叢林,那林子沐浴在了一片金色霞光中,一道道金色透過枝葉,灑下林間大地,斑斑駁駁着實美麗!便是那金色石崖旁一顆古木,其巨大樹幹底部,正好有了一道金色光芒照耀,那樹身上也是金光燦燦,忽然其底部一塊樹皮慢慢兒滑過一邊,開了一條口兒,一顆人修頭顱小心探出,大約是探視了一會子功夫,那修卻便賊頭賊腦鑽出了樹洞,其早以神念确定四下裡無人半個人蹤,方才行出。看看自家腰間發牌兒倏忽之間便閃了光芒,知道該是行出此間的時候了,居然有了一種預備痛哭的感覺。
半日後,天門派接引大能現出了身形,隻見那石崖下獨身而立者之修,居然僅僅是一介養神境界低階弟子,大為驚訝。不過其人有能苟活,說明其決絕有高人一等手段,否則在這辟谷之下無修能出的老妖原中,其斷乎不能苟活行出。
“你叫什麼?”
“弟子劍川。”
劍川感知此人渾身散發了駭人法能,大約果然是不得了的老祖一級人物呢!
“嗯,不錯麼!随了我去吧!”
“是!”
劍川恭恭敬敬行了大禮,而後随其攝上了雲頭,疾馳而去中天。
雲頭上,劍川低眉向下望去,那無邊無際的老妖原寂靜如恒,似乎亘古未變。然而劍川卻是知道,其乃是一個食人的怪獸!大地洞天五派萬餘子弟遭了吞食,行出者不知可還有百一!那雲頭上大能似乎覺察了劍川的心思,忽然笑道:
“修行逆天,适者生存!無有什麼可惜的。再說了逝者已矣,來者可追!小子,好生珍惜吧!”
“是!老祖,弟子明白!”
劍川終于擡起頭,不再理睬那無邊老妖原了。雖然那裡有自家師兄埋骨他鄉!雖然那裡有一段時光令人念想!雖然那裡有生死之間夢斷山川!然而自己總算是出來了。再回視一眼老妖原,劍川忽然心下裡難過,差一點落下兩行清淚!此等感覺乃是今天第二次現出呢,雖然強忍了淚水,但那等難過卻是無可遏制。
雲端往下一觀,天門派諸峰清晰可見,是那樣的美麗,那樣令人感覺溫暖。雖然那裡實質上也沒有多麼親密的師門之長,師兄弟之類,可是老妖原生死一年後劍川仍舊感覺有了一種家鄉故土的情感。待其落地而立,忽然那滿眼的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那老祖并無有任何言語,隻是尋常一般模樣,雙手後背,邁了八字步前去。
正是午後吃茶點的時候,劍川随了那大能去了天門派天柱峰正殿。有數位老頭兒徘徊殿中。劍川進來,急急伏地叩首。
“弟子膳食坊劍川叩拜諸位老祖爺爺!”
“嗯,起來吧!”
那中央一修似乎年齡不大,面貌儒雅,不過中年。其雙目炯炯,定定兒瞧視劍川,好半日方才道:
“老妖原發生了什麼?”
“回老祖宗,有一夥什麼北方洞天來的術士,說是我天門派中有修偷盜了他家什麼瞞天機,還有什麼海龍獸化形大劫,可以助化神之類,總之拉拉雜雜許多,弟子卻是不懂。那邊北方洞天領頭之修似乎是叫做甚麼胡成,帶了手下滿世界追殺我家師兄弟。弟子也遭了他們捕獲,不過他們與另一夥術士大打出手,弟子尋了機會脫身逃去,潛藏了不敢出,方才苟活!”
“瞞天機?海龍獸化形?”
那老祖緊緊兒皺了眉頭,行過來走過去渡步,好一時,其忽然站定了問道:
“可知道海龍獸化形成功了麼?”
“回老祖宗,弟子不知!隻是那胡成厲害了得,聞其乃是超越了元丹修為呢!”
“嗯?呵呵呵,你先去居處,明日卻來大殿聽賞。”
“是!”
劍川恭恭敬敬伏地再叩首,而後起立後退了身子,直到快及殿門方才轉過身子行出去。大殿上數位大能盡數慨歎一聲,那中央之修道:
“從諸方面得來消息,我天門派入老妖原試比曆練之衆全軍覆沒,正是上洞天北方洞天下凡來修所為。然而彼等勢大,非是我等下洞天勢力可以抗衡,諸位且說一說,此事如何應對?”
“掌教大人,我下洞天雖然實力弱小,可是自古而今上洞不得淩下,這可是恒常之律,他北方洞天也不能欺人太甚!”
“怎麼辦?帶了人殺上去麼?哼,以我等勢力,還不夠人家虐的!”
有修冷冷一聲。
“那麼便這樣算了?”
“算了?往後再有此等事兒發生,我們又如何應對?況且,此次已經是大損了我家天門顔面,難道便這樣再默默受辱?受他人嘲笑?往後可有何面目再立于這大地洞天?”
“不這樣咋辦?此次兩千多弟子隻有一低階弟子窩囊躲避才得以苟活,餘者已經死絕了,難道再死去些才罷麼?”
“掌教大人,以弟子愚見還是以祭祀之法門傳此消息去上洞天君父大人處,由得他老人家處理吧!此時雖然我等可以掩殺了神通低落,掉下數個境界者之北方洞天修衆術士,可是若是上洞天降下雷霆之怒火,亦非我等可以抗衡!況且或者我等中何日便有突破境界飛身去上洞天者之修呢!屆時遭了人家抹殺可如何?”
正是帶了劍川出了老妖原來此地者大能,慢吞吞開口。衆聞言默然,好半時,那次第而起之歎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道出了低階若是之無奈!
“便這樣吧!”
那掌教大人說了一句,随後入了内間去了。衆大能也是紛紛歸去潛修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