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中劍川心間充滿恐懼,這是其修道以來第一次有如此般大恐懼,完全是面對未知命運的恐懼。
“難道此時便是我挨刀的時候麼?”
他戰戰兢兢随了飛舟降落地上。舟上那修将劍川一腳踹下飛舟,劍川猛然遭擊,毫不防備之下,直跌落草地上,骨碌碌滾了好幾滾。待其蹒跚了立起,居然發髻中滿是草葉!有數修見狀哈哈大笑,那舟上之修卻是仍舊冷漠收了那飛舟在身上法袋中,而後坐地禅修。劍川看了此地幾人都是靜靜兒打坐,不食不飲,知道他們怕是都過了辟谷,至少半步元丹修為了。
“啊呀,逃是逃不掉了,聽天由命吧!”
于是也是頹然坐地,唉聲歎息。不過一刻時候,那元丹大能忽然起立,喝一聲道:
“準備厮殺格鬥!”
“嗯?是!”
衆修隻是一奔而起,盡數持械而立,對了北向山脊上一片兒疾馳而來的雲頭張望。不過一刻時候,那雲頭漸漸低落,有數十修飛下了雲頭,四下裡圍定此十餘修。其當先一修,面孔方正,一臉正氣。其落下了雲頭
“你就是胡成?此老妖原乃是我大地洞天的老妖原,非是爾等邪門歪道之輩,無名小處洞天術士可以染指的!”
“是!我知道。不過小弟也是遵命而行,來此地老妖原非是與爾等大地洞天其他四派為敵,乃是隻取天門派之修!”
“嗯?爾等為何不惜犯忌深入老妖原?”
“天門派有修盜取了我派至寶瞞天機,逃入老妖原中來了!我派大佬已然知會了此間老妖原水妖族、山妖族、靈妖族三族首領大人了。”
“嗯?呵呵呵,胡成老弟,小瞧我雲間城修衆了!僅僅是瞞天機這等平素之修根本不能使用的至寶遭了盜取,隻需試比結束,天門派一聲令下,其門下弟子豈有還不上之理?爾等不惜損耗了神通,跌落兩三個境界,而突破兩域界力,跨越數十家洞天來此間,怕不僅僅是為那瞞天機吧?”
“嗯?哈哈哈・・・・・・那這位年兄以為是何?”
“呵呵呵,小瞧我麼?我聞上洞天中北方洞天雖然排名靠後,然而卻有神獸名海龍獸,不知其塑形期妖丹可否有助爾等老祖突破大羅金仙呢?畢竟成就無上神通境界,從而掌控生死命運乃是滿天神佛的追求呀!”
那胡成聞言面上一變,略略一思,随即忽然又笑道:
“如果是那樣,我小小一介元丹之修又有何能來此地?”
“元丹之修?呵呵呵,誰知道你等境界倒地有多大?不過據我所知你家大人中有人已經在老妖原外圍了候着了,爾等進來不過是敲山震虎,意在驚動何人吧?不過爾等怎麼當真下了死手,大肆屠殺天門之修?”
“呵呵呵,這位年兄,我家瞞天機果然在天門派之修手中呢!那厮偷盜了我派至寶,遁逃,遭了我等追殺,一路逃入此間老妖原中來了,我等無奈何才入得老妖原!”
那胡成一臉誠懇,解釋道。
“可是此老妖原乃是大地洞天之老妖原,内中自有有史以來所形成的鐵則!豈是區區爾等外來之修可以擅改!便是爾等來之上面又如何?莫非那瞞天機與海龍獸進化有關麼?難道那海龍獸竟然在此地化形麼?若其化形成功,則其必修為孱弱,不堪一擊!則胡成老兄修為跌落而以元丹修為來此也便說得過去了。”
“這位年兄說笑了!”
“是麼?我說笑了?哈哈哈・・・・・・如此機緣,誰人願意放過?誰人・・・・・・”
“這位年兄不也是從上洞天下降來此地的麼?殺!”
那胡成終于醒悟明白了緣由,喝一聲。其手下十餘修悍勇沖上,完全不計生死!一邊所謂雲間城那位年兄大能也是大喝一聲,殺字出口,麾下數十修蜂湧而上,一時之間數十丈空域内乒乒乓乓法器亂閃,因其鬥戰需要,那空域急速擴張,最高層卻是雲間城哪位年兄與胡成二人大戰,中間乃是半步元丹境界之修大肆馳騁縱橫。樹梢上左右卻是築基期往上修家大戰。那等法能波動,隻是閃了幾閃,便将那劍川生生震得昏死過去!蜷縮了身子,倒在了那棵大樹下不省人事。
胡成一隊人馬雖然人少,然而卻是各個精英,視死如歸一般突擊沖殺。雲間城修家卻是占了人多,法器多的優勢,也是不懼!兩下裡鬥得幾乎是旗鼓相當。
“招呼附近弟子來援!快快快!”
雲間城修家大喝一聲。
那百餘丈上空域,胡成與雲間城修家相争,鬥得難分難解。聞得雲間城修家欲求救援,随即便一聲長嘯,其手下一聽,幾乎各個争先!至于高天上兩人其實還沒有盡出絕招,隻是以手頭法寶對轟。其餘波激發一道閃電,直直下擊,正中了那棵古木,那樹木居然熊熊燃起。不一時連同旁邊樹叢中枯木樹枝之類噼噼剝剝亂響,竟然有此地叢林火起,漸趨勢大,煙霧彌漫處,幾不識物。其時那樹下之修悄然爬起,如狼似狽,做走狗一般順了一道土壟疾馳而去。
“啊呀,狼狽便狼狽吧!人在這世上,當先便是活命啊!”
逃出去數十裡遠近,又到了那條縱向貫通老妖原的大河,劍川呼哧呼哧喘了氣,左右仔細瞧視一番,見四圍無有任何異動,于是便一個猛子紮進河水裡,遊到了河底,靜靜兒潛在那污泥裡不出。或者是三五天,或者是十一二天,那劍川便是運施了丹田宮中元能一遍遍沖刷全身經脈穴道,再回收了天地元能入其三十六天脈,七十二地脈,和三百六十諸天靈脈中運行大小周天後,經過那九宮更其強大了那魂焱聖火,再回去泥丸宮中,将那神魂殷實,最後歸複丹田宮中。
再無何法訣可練,便是這般自家琢磨的方兒,一遍遍運施。
“或者是大半月過去了,怕是他們大戰早結束了吧!什麼海龍獸?什麼瞞天機?那似乎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非是尋常人可以得遇,老子還是不去趟那個渾水的好。”
于是劍川悄悄放出神念,四下裡一瞧,大約有方圓裡許遠近,洞察之下根本無有半個人、妖!
“溜!”
那劍川悄然出了水面,施了道訣烘幹了衣物,定一定方向,急急回去。大約是第五日黃昏,劍川終是到了一個土丘附近。那邊左近四下裡草地,高丘上一片小樹林,不過百十棵古木,還沒有到其邊緣,劍川便聞得一股腥臭味兒飄來,心裡一凜。
“難道是又有人、妖死屍麼?”
随即悄然行過去,隻是一眼,那劍川幾乎驚得合不攏嘴了!其似乎覺察自家兇口憋氣,連呼吸都不能夠。目中十數修死屍斜三橫四胡亂丢棄,盡數修行術士,赫然便有瞿邪、周輝、羅霄三位膳食坊中同修師兄。其三人聚在一起,盡皆兇口一個大窟窿,不知何物居然将人擊打了個對穿透亮!十數師兄們死屍四圍胡亂丢棄了一些身具之器物與書冊,不遠處還有閃了寒光的法器殘片。顯而易見是遭到了圍獵屠殺,且對方實力高了不止一籌半點!有些斷肢殘軀的死屍,雖不能辨清面目,可是從衣着上可知,也是天門派弟子。
“啊,諸位師兄呀!長路茫茫,中道崩殂,可憐可歎啊!”
那劍川便一一将那死屍掩埋,又将散亂丢棄的師兄們身具典籍書冊收起,急急繞行折返。
墓穴之地平靜如恒,四面灌木生機盎然,草似乎又高了許多,居然遮蔽了那方水塘,隻是其上幹幹淨淨,并無有人修與妖蹤。
“嗯,此地果然隐秘,如此時日居然無有何修來此巡查?”
那劍川此時方才賊頭賊腦将身一縱,如風一般劃過草葉牙尖,受風攻術風網托身,便那樣身軀平平而行,近乎百丈距離一瞬而過,輕柔一聲響亮,滑入了那水塘中。動作連貫順暢,便是自家亦是暗自得意!
方前腳入到墳茔中墓穴,那火若水瞧得清晰,猛然撲過來,緊緊兒抱了劍川。那美麗豐腴肉感到極緻的身體壓了劍川兇腹,鮮紅小嘴兒對了劍川耳廓喃喃而語。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相公!”
似乎有些躊躇,可是感知了火若水明顯擔憂的情緒,劍川也便伸出手抱一抱那女修,火若水慢慢退開,仔仔細細觀視了劍川半晌,忽然那眉梢帶了微笑話語卻是埋怨道:
“怎麼去了這般長時候?不說挖些野菜麼?”
“哪裡?這老妖原果然生死幾乎一線之間!此次出去卻是遇上我家天門派的劫難!”
于是那劍川便将自家所曆一一道出。那火若水歎息一聲道:
“人修之惡遠勝妖族百倍!”
待得劍川坐地,取出了野菜與逃跑時偶遇獵捕得手的野味,仔仔細細開剝清洗了幹淨,左右卻是無有鼎釜,做不得飯。劍川忽然搔搔頭對了火若水說道:
“卻是忘記了無鍋了。”
“咯咯咯,相公大意了?哼,明明就是敷衍我麼!”
“哪裡有?果然是想做了野菜肉羹湯哩。”
“那燒烤了吃罷。”
于是劍川随手一揮,出了兩個元能凝聚的小人兒,其一為火攻術化網的火若水,另一卻是風攻術化成的劍川自己。兩個小人兒相對了坐地,邊就那般如同劍川自家動作一樣,火人兒小手一揚噴出了火舌,那風人兒卻是拿了野味與野菜對了火舌炙烤。火若水看得驚訝,未及月許時日,不知道者劍川居然有了這般本事。此乃是玩火、玩風到了娴熟的地步啊。
不一時整個墓穴中便是香噴噴的肉食味兒。看了劍川收功,臉上汗珠兒滾動,那火若水行過來緊靠了劍川坐定,便那樣伸出玉手,輕輕拭去其額上汗珠。劍川讪然而笑,說道:
“法能孱弱,勉力而為,卻是令若水見笑了。”
“劍川,你已然是了得了呀!”
劍川笑一笑,随手撕了上好肉食遞給火若水。二人相對而食,那劍川卻是不由歎息。
“劍川,怎麼了?”
“我乃是慨歎運途多舛,修道之路生死之間啊。你想我家天門派入了此間老妖原者有兩千餘人,便是我自家所見,自相殘殺,遭了妖獸口食,被他派屠戮者便是一二百修。都是活生生術士,外間凡人以為神仙者之流啊!我同一居室的瞿邪、周輝、羅霄三位師兄,心腸實成,待人友好,可是不過數月不見,得遇卻是已然陰陽相絕了!”
“所以啊人在這世上,當先便是活命麼!咯咯咯・・・・・・”
那火若水忽然接口而笑。
“啊呀,若水,你怎麼學我說話!”
那劍川假意緊繃了臉,不過随後便是自家也笑起來。
晚間時分,兩人各居一處,看了一眼正打坐禅修的火若水,那劍川無聊,也便坐地,将收攏入法袋中師兄們散落的典籍書冊取出來,一本本閱讀。不過尋常東西,哪裡有甚麼了得秘笈之類!大多不過藥草靈丹煉器之類,都是低階弟子們能夠得獲的著述。不過卻是也有了一本叫做《典藏五術》的,略略引起了劍川注意。随手翻閱卻是記述了五道法術,不過便是火攻術,風攻術兩道術法,餘者三道,雖依然盡數尋常,倒是劍川不曾修煉過的。一道叫做行雨術,一道叫做祭雷術,一道叫做拟物化音術。于是劍川便以修煉此三道術法度日。
忽一日,那劍川笑嘻嘻行過來,對了那火若水說:
“若水,今日我們便有了野菜肉羹湯喝了。”
“啊喲,相公哎,哪裡有?莫要哄騙我小女兒家了!”
“哪裡哄騙你?這便有了。”
劍川得意洋洋坐地,随手放出了一個球形火網,而後念動真言法咒,那火網中便生出一顆尺許大小水球,一道風網包裹了野味、野菜以及劍川在外間尋到的可以為調味的野草,穿過火網,入了水球中。便在火若水驚訝的目光裡,不一時那水球便咕嘟咕嘟泛起了氣泡。再過一會兒功夫,一陣肉湯的香味便是充斥在了墓穴中。
那劍川收了風、火,隻是一頓,那肉羹湯便一分為二,自家面前一份,火若水面前一份。火若水将那肉羹湯接了,在自家法術加持之下,不一時便溫和能食了。兩人吃了肉羹湯,火若水擡頭笑道:
“雖然味兒不甚好,可卻是我第一次這樣食東西呢。劍川,你真是大才!居然有這樣奇思妙想!”
“那是!哈哈哈・・・・・・”
劍川得意洋洋大笑。
“劍川,還有幾多時候試比便結束了?”
“嗯,算算時間,再差不多有一月了。唉,說起來也是我窩囊,居然尋了這麼一個地方躲命不敢出!”
“劍川,其實你說得對,命最是要緊,便如你師兄們,失去了生機,一切也就完結了!”
“對嘛,保命要緊!呵呵呵。”
“不過最後一月,劍川打算如何躲過?”
那火若水觀得劍川一副小人得志樣兒,笑吟吟又問。
“便是在此地啊,等候我家老祖們來接。”
“可是我卻是不能再在此地了,我還要去尋覓一物。”
“你恢複了神通了?・・・・・・你・・・・・・你要走?”
劍川忽然緊張,口吃起來結結巴巴問道。
“是!”
“可是!可是・・・・・・”
那劍川聞言忽然心間一黯,可是了幾聲,卻是再無有話說。
“劍川,他日有緣,或者可以相見呢!”
那火若水話語罷了,隻是将那石棺中三道牌位一收,行出去墓穴,倏然遠去,再無有半絲兒留戀。劍川怔怔兒立在墓穴中,好半時,長籲一聲,頹然坐地。其下意識間一手弄了大火球倏忽間便是化作了真人模樣般大小一個火若水出來,發了呆癡癡而視。
好半日,那火影兒熄滅。
“唉,這等尤物豈是區區劍川可以企及!不過一場夢罷了。”
劍川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心裡卻是莫名痛楚,一陣陣刀絞了一般難過。随手拿過來采集于老妖原中嗜皿木做起了箭枝,眼中卻是忍不得落下數顆晶瑩露珠兒。
嗜皿木輕靈而堅硬,見皿而入,乃是上佳箭枝的原料。不過其生出之地在此地老妖原,平常哪裡會有人敢獨闖!
數天後,兩百多支箭收了在法袋中。而後劍川又将得手的靈蛇槍、寒玉弓、飛雲短劍以自家火球中火炎煉制,以期更能與自家契合。等到一切妥當,劍川一躍而出了水塘。
便在此時,嗖嗖嗖,幾聲法器擊破流風相激而生鳴響傳來,劍川神念過處,見有三支箭羽對了自家頭面、兇腹、下體射來。
“此乃是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