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暴雨大約一氣下了三天,而後漸漸轉小,淅淅瀝瀝,如斜絲密織,天也是灰蒙蒙,散去了那駭人的黑暗顔色,卻隻是灰暗難明。
“華師伯,雨似乎要停了,我們・・・・・・”
“噓!有人來了!”
“啊!”
劍川仔細側耳傾聽,似乎遠遠處果然有人聲。
“華師伯,怎麼辦?”
“走!”
那華師伯率先竄出去,往山内疾馳。劍川也是有樣學樣,飛身而去。
不一時,有七八人行過來,其中一修忽然大喊:
“老大,此地有火堆,似乎還有火星在哩。”
“有火定然有人!如此看來,那邊黑翅虎卻是這裡術士弄死的!搜!”
那七八條好漢分了三隊往前邊三向疾馳而去。而那所謂老大卻是祭起一柄仙劍,禦劍而起,立于雲頭四顧。
“不好!華師伯,那厮居然可以禦劍而起,定然有辟谷甚或元丹之能,怎麼辦?”
“哼,築基境界也是可以勉強禦器,不過行不過五十裡罷了。那厮禦器起在空中,如何可以判斷其有元丹修為?”
“華師伯,你不見其腳踩仙劍輕松自如麼?那等靈巧駕馭,非是平素築基甚或辟谷可以比拟,該是元丹無疑!”
劍川冷靜分析道。華師伯聞言訝然回視,見其雙目死死盯了空中不移不動,歎口氣道:
“劍川師侄果然高人一頭!”
“華師伯,可如何逃避過元丹術士的巡察?”
“元丹術士非是以目力探視,卻是以神念掃視,較之目力強愈百倍,然而也不是事無巨細盡數在兇。隻要躲在其神念掃視不到的地方,便可安然無恙。”
“可是何處是其神念達不到的地方呢?”
“譬如樹木綠蔭遮蔽處,水下數丈深處,山洞岔道、拐彎多的地兒,厚厚土層下、雲霧遮蔽的山澗中・・・・・・”
“華師伯,那邊有個水潭。”
“嗯?走!”
兩人悄然移動,緩緩兒潛入了那水潭中。水潭不大,可是畢竟山洪沖刷厲害,居然斜斜伸入了土石下十數丈遠近。兩人一左一右潛在水中,以龜息之法門靜坐。那些術士也真是有耐心,居然圍攏了此地半月不去。劍川便利用此一點時間,取出那六片龜甲,正是華師伯先祖所謂法袋祭煉之法門!先五日,仔細領悟龜甲其上法袋制作法門中幾道關鍵工序,且複認真仔細識别其神文符篆并那繁複雜然的若幹大法陣。嘗試以最為簡單之法門一氣刻畫神文符篆、布上介子大陣、打入萬千法印。這些東西除卻那華師伯言傳,更有那《術士雜學》介紹詳盡,加上六片龜甲上著述細微,劍川得之倒非小!便是那術士雜學中甚或都有作者自家獨立之思考,這一切對劍川幫助甚大。
一方面劍川接觸這等雜學日久,修煉也是從這等法印、神文符篆上開始,往自家體骨經絡裡融彙,另一方面這華師伯手頭典籍雖則不甚嚴謹,卻實實對這等法印、神文符篆得之甚深,至于龜甲卻乎得之神文之妙。譬如何等境界妖獸皮革可以支撐的住幾多法印,可以烙上何種神文符篆,可以布上怎樣介子法陣,甚至對法印、神文符篆、大陣之機理探究深入,推測了若幹種法印、神文符篆、大陣相互搭配而可能成就的強大威能。
故後十日,那劍川隻是略略推悉那妖獸皮革與法印、神文符篆、介子法陣的搭配,便開始默然以火攻術之火刃與風攻術之風刃化開絲絲縷縷靈紋線條,模拟密布雕刻神文符篆與介子法陣再以萬千乃至于億計法印密布其間,那風刃與火刃所化大網居然混元如一,似如一座無形厚天袋兒。
“啊喲,不知可能納物?”
随了法力不能持久,那袋兒也是忽然泯滅。而遠處端坐的華師伯隻是感覺劍川那邊法能動蕩,便是一個勁兒期盼不要出事,哪裡顧得仔細探究。果然那水潭上有修大喝道:
“此地似乎有靈力波動,莫非是有何寶貝?”
“哼,什麼寶貝等你!那不是有株水靈草麼!”
“哦?嗨!呵呵呵・・・・・・走了。”
水潭邊幾人取了那水靈草疾馳而去。水中劍川與華師伯卻是相互對視一眼,重新閉目靜修。劍川隻是嘗試那《術士雜學》上幾種著述者推測的若幹種法印、神文符篆、大陣相互搭配之理,看看會否有可能成就強大威能。然而隻是稍稍一試,便傳出一道靈力,駭得自家都不敢再試。
“劍川師侄,此時莫要練法,傳出元能波動便大是不好了。”
一絲傳音過來,那劍川擡頭對了那華師伯點一點頭。其時以他養神未及之神通,還無力有傳音的手段。
又幾日,四圍再無動靜,劍川二人便悄悄現出身形,烘幹了衣物。
“華師伯,往哪邊去呢?”
“還是去内山妥當。”
“呵呵呵,華師伯,照了小子之意,卻是往山下大林子去好!”
“因何如此?”
“内山的路怕是盡數遭了封閉了。”
說罷也不管那華師伯如何,劍川自家卻是往山下疾閃。華師伯回頭看了一眼内山山道,惡狠狠盯了劍川背影,半晌歎息,卻是最終追了出去。
行不過五十裡遠近,華老頭忽然觀得劍川停了在那路途當中。心裡一緊,倏忽閃過一邊,施了法訣,隐去了自家身體氣機靈光,悄然遠去。
劍川對面,一修冷冰冰笑道:
“小子,藏得好去處,居然瞞過了我家大師兄!說!你的同夥在哪裡?”
“同夥?”
“哼,你一介通絡小修,難道還能擊殺了那五級妖獸黑翅虎?說!否則就死!”
那修作勢欲取了劍川性命。劍川仔細感知其身軀上法能波動,知道其人怕是築基境界了,心下裡一沉,軟塌塌跌坐地上。
“大爺,小子隻是遭派遣前來探路的,實實不知什麼黑翅虎啊?”
“哼,軟骨頭!”
那修得意洋洋行過來,一邊說:
“我家大師兄元丹修為,豈是爾等散兵遊勇似的一幫人可以能逃脫的!說吧,少受些皮肉之苦!”
那漢子行過來,将其一隻腳點在劍川臉上,兩道污穢痕迹清晰印在了臉上。
“大爺,嗚嗚・・・・・・我說!嗚嗚・・・・・・”
“哼,小子,爾等早遭了我大師兄算計,四下裡圍定,亦是無處可去了。想說就趕緊?我可無奈煩久等。”
“是!”
那劍川跪地似乎要叩首,便在此時,那漢子忽然臉色扭曲,張了嘴巴卻是無能發出聲息,幾乎同時一道火網圍攏了此修,不過一道森人靈光閃過,不一時,那七尺漢子便遭抹去了幹幹淨淨!
原來劍川跌坐地上時,已是運施了那水中修煉了一半的那《術士雜學》上幾種著述者推測的若幹種法印、神文符篆、大陣相互搭配之法門,隻是依法而施,不了卻是成功非常,連帶了其對了那厮喉管上一道風刃,隻是一擊便将那厮擊殺了!這可是築基高人啊!也是此人傲慢,太過大意了,兼之其那裡知曉劍川此修居然修行大異尋常,可以将那風攻術與火攻術花兒為細絲一般網絡,且合上法印、神文符篆與大陣之搭配,生成如是般威能,否則哪裡會中了小小通絡境界劍川的手段!
劍川略略一定神,對了一道方向疾馳而去。大約那日黃昏後,劍川正逃得緊,忽然左側不遠處有一聲傳音道:
“劍川師侄,等等我。”
“是誰?”
“是我,華老頭。”
“啊喲,華師伯,可吓死我了!”
“啊呀,劍川師侄,你怎麼逃脫了其追蹤?”
“一言難盡!可是華師伯,你怎麼便就不見了,獨獨留了小子面對那厮?”
“唉,我雙臂斷去,已是廢人,不敢拼死,唯有逃命。”
于是兩人便又合了往一邊密林更深處逃去。
“總算是有了一處隐秘所在。”
那華師伯左右觀視的此地一處地形,密林之下,昏暗難名,一處狹窄地縫丈許寬大,數丈深淺,其下卻是有數丈大小一座空洞,大約是何年何月流水侵蝕而成的溶洞,此時其内卻是幹幹淨淨。
二人入了地穴,各自尋了一塊地兒坐定,劍川拿出了烤肉,将一大塊細細切成了小片,抛過去一堆,正巧落在華師伯面前。也不看華師伯如何吞食,自家卻是雙手抱了一大塊大口咀嚼。吃得飽了,那劍川方才長長呼出一口濁氣,對了華師伯道:
“華師伯,此地或許可以躲避一時,待外界安靜了,再論下一步如何?”
“嗯,便是如此!”
那華老頭言罷閉目禅修。
劍川拿出了那塊五級妖獸黑翅虎的皮革,整頓好了開始煉化。将自家法能化而為絲,一絲絲一縷縷入去那皮革中,那皮革上漸漸滲出雜質與污穢之物,便是那樣十數天,那皮革亮铮铮似乎有了靈性。而後休息幾天,便開始刻畫神文符篆,三日夜不眠不休、不飲不食,那劍川幾乎累到癱軟。然而盡皆着便是布置法陣,打入法印。接二連三精心修葺,耗費了神念無數,便是九宮中泥丸宮神魂都是黯淡了許多!最後至煉化合攏,居然所有動作一氣呵成,不能有絲毫懈怠與停滞!
然而劍川實實無力再支撐,待其最後一絲元能耗盡,其忽然暈死過去。便在其臨近暈厥,一個高大身影惡狠狠行過來,對了其臉上狠命裡一腳。這一腳也是加速了那劍川的暈厥。不過便在其倒地的一刹那,那張獸皮忽然飛起,轟然爆開!
“啊!”
一聲慘叫,真真切切傳入了劍川耳中。這便是其暈厥前最後聽到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那劍川慢悠悠醒來,觀視那石筍邊半死不活一修,渾體皿肉模糊,便是腹内腸子都露出了行蹤,人卻是幾乎無有了生機。
那劍川緩緩兒站起,蹒跚了行過來。那修掙紮了道:
“救我!救我!・・・・・・”
“華師伯,你傳的法袋法門真是不錯!居然差一點耗死了師侄!”
“救一救我,我願意為奴為婢!”
“哼!自作孽!”
“惡賊!我跟你拼了!”
其最後吐出一顆黑黝黝珠子,對了劍川激射而來!劍川觀視的清晰,大驚失色,那黑黝黝珠兒,劍川明白那便是天雷子,此時其滴溜溜旋轉了飛射過來,那劍川倒飛而去,急急往地穴縫隙外沖去,一邊卻是運施神通,使其雙足發出了兩道風刃,将那珠子倒吹回了華師伯懷裡。
“啊!”
那華師伯終是雙目驚訝大張,其說什麼也是無有料到,劍川居然可以雙足倒出風刃攻擊!那可是經絡倒流,有緻殘身體之患啊!
絕望!
真正地絕望!
轟!
一道十數丈大小一團火球滾滾而上,将此地密林轟開百餘丈大小。煙塵缭繞處,一道身形倏然飛出,遭了那氣浪沖擊,便如同箭一般激射而去。百餘丈之外,灌木樹梢之上,一修幾乎赤裸了身體,渾身皿淋淋,滾落地上,而後艱難爬起,跌跌撞撞往遠處去了。
“啊!我便這等晦氣麼!”
忽然一聲慘叫遠遠兒傳來。
那低矮灌木林中,數十隻一階妖獸,七八隻二階妖獸,甚至還有一隻三階妖獸,團團圍攏了劍川。劍川一看,那一階妖獸乃是食肉尺蠖,體長半尺,雙翅二尺許,行如疾風,雖則攻擊力不強,可是數十隻一群也是了得!二階妖獸卻是老妖原土犬,家犬般身體,然兇殘可懼,吃東西連骨頭都不吐!而那三階妖獸卻是有老妖原幽靈之稱的閃電魔豹,行如閃電,攻擊力了得!成年者有人修術士築基修為,十分難以抗擊。然其幽靈之說,厲害處乃是其智慧甚高,與高階妖獸相争而不懼!
“啊呀,天地爺爺啊!拼命吧!”
劍川急急以火攻術連帶了風刃攻擊而去,迎面十數隻食肉尺蠖便是遭了重創,連那翅膀都是毀去,隻是疾馳上樹,攻擊而來。劍川雙手蛇靈槍舞的飛旋,幾密不透風。然而那土犬卻是機敏靈巧,倏然飛來閃去,居然無有一槍得功!
不中!這樣打法,必力竭而死!怪不得此閃電魔豹臉上挂了譏諷!聯想到此刻,那劍川忽然吃驚,猛可裡注視了那三階妖獸閃電魔豹!
“啊呀,魔豹臉上挂了譏諷?難道此妖居然通靈如此,設好了計謀等我麼?”
劍川略略一頓,突然拼了命般對了那三階妖獸閃電魔豹攻擊。那魔豹隻是跳躍閃避,不予正面對攻,似在耗費其精力!多年的老林中生死經驗,此時卻是如同習慣一般,攻擊正疾時,忽然覓得一處空隙,遂接連打了數道火球,妖獸觀視那火球厲害,急急閃避,剛剛留開了一道空擋。那劍川大喜,這般機會,以其獵人家孩子的機警,哪裡還能錯過!不過那等興奮不過刹那!隻見一道幽靈般黑影閃過,當先一道黑色幽光疾馳而來,卻是一道黑色風刃!此時若是強攻,則劍川必有性命之憂!然而若是退避,則其必然又會重陷圍攻中。也便是此時,那擊殺了攔路築基人修的法力運施法門忽然驚醒了劍川,其倏然打出了一道道風刃,與那道黑色風刃相擊,卻是略略相阻了那魔豹,而那《術士雜學》上所謂幾種威能強大的幾種法門随了劍川疾馳的身形激射而去,當先便是那魔豹,其遭了那火網拘束,魔豹大約是感知了那火網的威能,有了一些驚懼,不敢稍動。而後便是擋阻的數頭妖獸。而那二階妖獸土犬卻是智力低下,仍舊是獸吼連連,沖擊過去。
猛然便是那土犬慘叫聲。再觀之,卻乎有三隻已是身形俱滅!剛剛空開的一道縫隙,容得劍川狼狽逃出,疾馳而去。
劍川的跑路乃是其千萬次習練所得,那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相較者。待那三階妖獸閃電魔豹脫身出來,劍川已是逃之夭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