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天上大日西去,山谷裡有了一道道冷熱不勻時形成的微風拂過臉面,那風吹起了曦先生幾縷黝黑長發,美麗的驚人的面孔忽然驚呆了劍川,其呆呆兒凝視,不知言語。曦先生低了頭沉思,似乎感覺到了靜默與沉寂,忽然擡了頭,觀得那少年孩兒靜靜兒盯視自己,不由有了一絲羞澀。
“劍川。”
她聲音柔和甜美,宛如少女懷春一般感覺,輕輕兒将自己思緒送去了那孩兒耳中。
“嗯?”
“你真心喜歡修行歲月麼?要知道這條路充滿了艱辛,往後還不知需渡過幾多寂寞與生死的難關呢!”
“唉,我也是無可奈何啊!洞天外草山下山口狩獵場遭了皇家圈禁,更加上天年不好,我那可憐的爹媽日日辛苦也是養活不了我們兄弟四人,無奈何将我送去了蓮花大寺,本來若有可能做個和尚就不愁吃喝了,最不濟可以苟延這條賤命。可是一頭我家遷去了不知何地,尋不着了,一頭那大寺參合了皇家陰謀遭了屠戮。我逃得快入了老林中,那老林卻是有了仙家大陣圈禁,終于不能出去。得遇兩家神仙術士打架,散落了一本道書《叩門九章》,便是從此時修起,一步步行入此地洞天中來呢。如雲,你且說一說,人生哪裡是自己可以選擇?”
曦先生怔怔兒沉思,連手中焦黃鮮嫩的獸肉都忘了食。
“如雲,再不吃,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哦,呵呵呵,曉得了。”
兩人吃罷,那劍川将餘外半數用幹淨樹葉包起,對了曦先生道:
“如雲,這份兒烤地好,你帶了晚間去吃罷。”
“哦,好的。”
随即兩人道别而去。
劍川到了獸圈時,那些豬龍獸嗷嗷叫了圍攏過來,大約是餓得緊,未待劍川将藥草倒出,便圍攏了搶食,看了彼等大口大口吞食草葉。劍川忽然有了一絲明悟。
“妖獸是人修豢養的下賤貨,而他們自家卻是不知其境遇,仍舊日日懶散了過生活,渾然不知養得肥了便是他們的末日!難道我們就不是誰豢養的麼?”
劍川決心這一世必尋得這一答案。
距此地三百裡遠近一座山崗,景色秀麗,那是曦先生的洞府。她繞過了劍川那邊一座山崗,飛身而起,腳踩了仙雲遠去。
正是黃昏時分,洞府外有些許弟子門人許是做過了晚課,正閑散了聊天,有幾人圍攏了下棋,争争吵吵不可開交。忽然有弟子眼尖,瞧得其師尊大修過來,低聲叫一聲道:
“女先生來了。”
衆門人弟子一聽,盡數齊齊立起,躬身行禮。曦先生一手提了那獸肉,一邊略略點一點頭飛馳而入了洞府,衆人觀得師尊不見,複又争吵不休。白玉樓閣外有兩個女修正相對了聊天。
“陸姐姐,女先生近來似乎越發不太容易接近了!”
“嗯,誰說不是呢!不過昨日返回卻是大異尋常,似乎有何要事不能決斷一般,唉聲歎息了半夜呢。”
“啊呀,女先生那等驚世大能,有何事為難呢?”
“誰知道?”
“唉,何時才能夠有女先生般法能呢?”
“呃,噓,女先生!”
一邊一位面對了長廊,早瞧見了曦先生進來,急急起身行禮,慌得另一個也是一跳而起。那曦先生微微一笑,入了門楣。
“咦!她笑了!”
那位陸姓女修驚訝低聲道。
“是!真是笑了呢。”
另一個丫頭也是驚喜道。而後兩人忽然醒悟,慌慌急急進入金玉樓閣中。那樓宇仍舊散發了法器的靈光,柔和而又莊嚴。
書房中,那金玉案幾上幾片樹葉包裹了一塊獸肉,焦黃中散發了淡淡香味。曦先生正對了那獸肉發呆。
“本來是去了結這一段因果,卻然更加深陷其中!唉!”
“女先生,這是凡家烤肉?”
“哦,乃是一位······咳咳咳,這是旱獺肉,味兒甚好,你二人也嘗一嘗。”
“是。”
陸姓女修極其優雅取了一小塊,輕輕兒放口中,将那小口兒閉合了咀嚼,那臉上忽然便是顯出精彩。另一位女修也是取了一塊輕嘗。
“嗯,女先生,這味兒真是特别,極好吃呢。”
“哦,是啊。”
那曦先生一邊這般說着話,一邊卻然微微閉了雙目。其竟然入定了!
那兩個女修見狀悄悄退出門去,輕手輕腳掩上了門,下樓而去了。
第二日辰時,正是那兩個女修欲上樓去伺候,忽然那金玉樓閣嘎嘎直響,似欲崩潰。這一下駭得二女幾乎背過氣去。
“陸姐姐,怎麼回事?”
“我也不曉得啊!”
兩女修急急沖上樓去,可是隻是一擡腳,還不曾踏上二樓地面,身體便如鴻羽輕飄飄遠去了。二女也不過悶哼一聲,口角留了皿絲,人卻是摔在長廊裡暈死過去。金玉樓閣,曦先生的書房中,那女先生便是如仙家一般端坐房中當空,身下一片五彩祥雲托住了其美麗驚人的身軀,其雙目緊閉,渾體散發了華美莊嚴的靈光。一道道法能蕩漾,似乎水中微波一般一漾一漾遠去。此地金玉樓閣便是收了那波浪闆法能沖擊咯吱吱響個不住。
“啊呀,女先生要突破了!”
那陸姓女修驚叫一聲,那震驚較之方才摔在地上暈死過去,不知多了幾許。
“快快快!香兒,快去通知師兄他們,激發防護大陣!我的天啊!師尊真是神人啊!”
那香兒跌跌撞撞飛奔而去,而陸姓女修卻是雙手顫抖了緊張注視那金玉樓閣。不一時,數十男女修衆圍攏而來。
“大師兄!一切都弄好了?”
那陸姓女修回頭對了那一介五旬漢子,悄聲道。
“是!師妹無須擔心!”
“啊呀,若是女先生成功,便是千年來大地洞天突破瓶頸成就了化神境界的第一人啊!”
“是啊!師妹,若是女先生成功,我家問道崖便是這邊洞天中的聖地了,身份地位不知提高幾許呢!”
衆聽了大師兄這話語,盡數目中泛了精光,盯視了那金玉閣樓中女先生,恨不能給添了力道,相助成功。
這等過程當事人卻是不知時候過去幾多了,而候其突破的一衆弟子門人卻是似乎煎熬一般。第三日午時,正當門人弟子焦慮不知所以,似乎經過了三年一般,那金玉閣樓終于堅持不住,轟然一聲崩潰破碎了。内中金光籠罩處,那女先生渾體散發了浩大的靈光,便是那金樓玉衣此時也是漸趨融化。陸姓女修忽然一聲道:
“都出去,各歸各位!”
“是!”
衆男弟子皿色沖頭,潮紅了臉,急急如逃一般出去。此地唯有那兩個女修守候。果然不一時那金樓玉衣融化如水,居然流失不見。曦先生赤身若裸,隻是那金光蔓延,遮蔽了一二。不過金光随了時候見見延長,也是漸趨增加,至最後便宛如一黃金鑄造圓圓兒大球,而曦先生卻是整個身子都隐在其間,不可視清了。那大球發出森人魂魄的靈光,便是此間男女弟子也是不得不遠遠兒站立,不敢近前。
山谷平川處,那溪流左近,月許時日來,劍川總是在此地勞作,收攏一會兒藥草,直起身子,往一邊遠遠處望去,目中唯餘茫茫綠色,卻是不見那白玉一般美人兒絲毫影蹤。
“唉,那等絕色豈是我這樣鄙陋之人可以企圖!”
遂頹然回歸。到了那日暮色蒼茫時,忽然有人在獸圈外高聲喊叫:
“兀那斯,獸圈修奴何在?還不快快出來見我。”
劍川聞言出了獸圈,隻見門首對過,遠遠兒有數位低階弟子傲然而立,當先一人高冠、白衣,面若冠玉,傲然而立,其雙目遠視蒼穹,觀視那黃昏時候霞光流散,定定兒出神。其身邊有數修圍攏,側邊一人儒生般模樣,大聲對了劍川喝道:
“見了我家内門師兄還不快快叩見。”
“是,小子劍川叩見諸位爺。”
劍川正欲下跪,那居中白衣男修卻忽然不耐煩道:
“罷了,快快取了豬龍獸去吧。”
“是!隻是諸位老爺要取豬龍獸,得需白雲峰大師兄手令方可。”
“大膽,我家師兄乃是天門派掌教真人座下七弟子,奉了掌教真人口谕來此,小小一介修奴,安敢違抗!”
那儒生般男修怒喝一聲。
“小人不敢,隻是······你等盡皆門派才俊,不要為難小的才是。”
劍川觀視那數修各個威武不凡,不敢造次,隻是低聲咕哝。
“将手令抛給,爾等快去取了豬龍獸。”
“是!”
那儒生模樣弟子一臉笑意,幾步跨過來,對了劍川将一張符箓般黃紙扔了在劍川臉上,而後喝一聲道:
“還不快快将豬龍獸趕出來!”
“是!”
那劍川一邊小心看了那手令就身藏好,一邊急急往内中獸圈而去。不一時,十數豬龍獸盡數出來,對了劍川嗷嗷直叫。幾位弟子聞不得臭味,幾乎嘔吐了去,便是那白衣男修也是眉頭微微一皺,躍上了一柄仙劍倏然而去。
一位男修五大三粗,身材極為魁梧,其将手中巴掌大小一道栅欄般物事抛出,那物迎風一晃,化為近乎百丈大小。隻是生出一股大力,将那十數頭豬龍獸盡數收了在裡面。便是此時,那物一晃,劍川正瞧得神奇,不提防卻是将自家也是随了豬龍獸遭了那厮收入籠子中。
“哦?哈哈哈······”
“哈哈哈······”
一衆弟子捧腹大笑,就差一點岔了氣去。劍川面色羞得皿紅,那等屈辱非是用語言可以描述。更兼之那頭肥大的雌豬龍獸,拖了大肚皮,将那獸頭親昵的輕輕觸一觸劍川身子,那一衆弟子笑得更是歡暢。劍川忽然大感悲涼,一年時光,便是畜生也是有了人情味兒,可是這等自己同類居然如此!
“滾出去!”
那魁梧大漢喝一聲,劍川便如同垃圾一般滾落而去,衆位修衆大笑了坐了一條飛舟疾馳而去。
劍川慢慢從地上爬起,瞧一眼那漸漸遠去的飛舟,歎口氣,知道那十餘豬龍獸不日便會成為修衆的口食。
神元節開始了。日裡無有豬龍獸飼喂,劍川便遠遠去了那寒潭中清洗了自家身居物事,而後回去白雲峰上。
“咦,這位不是獸圈修奴劍川麼?”
一聲脆響,劍川回頭一觀,卻是與自家同時遭了買賣入白雲峰的楊玉,便是那身材豐滿長大的女修,乃是西江楊家山一脈修奴。
“原來是楊玉師姐。”
“喲,劍川師弟近來卻是面皮白淨,越發俊俏了,都令得師姐我忍不住想了。咯咯咯······”
“師姐說笑了。”
正是劍川與那楊玉寒暄時,那大師兄忽然出來。
“嗯,你?那誰,我正要去尋你哩,卻好正巧你便在此地。”
“大老爺尋我何事?放心交了給我,小的定然做好。”
劍川觀視那大師兄心情不錯,便趕忙低了身子道。
“嗯,不錯麼!有幢好事哩。膳食坊管事師叔來了令谕,着除去你賤籍,以外門弟子身份去膳食坊勞作,不得有誤。”
“是!”
“啊喲,恭喜劍川師弟。”
“多謝大師兄,多謝楊玉師姐。”
“嗯,你去吧。”
那大師兄随意點點頭,而後盯了楊玉滾圓的屁股看了一會子,笑吟吟去了。劍川卻是随了那前次安排自家去獸圈的小厮,往膳食坊而去。走不過一裡地,那小厮觀得劍川走得近了,忽然厭惡的一甩袖子。
“你還是退後一些,雖然洗了身體,可是這等惡臭味兒,還是有一絲哩。”
“是。”
劍川微微一退,落後了那小厮數丈而行,白雲峰過去乃是天柱峰,半山腰上一處打磨的光滑如鏡子的大廣場,三面建築滿當當的,隻是上山通道一側,有懸崖峭壁,除去兩排整齊的石柱别無其他建築。大廣場正西,也就是迎了通道的一面,有巨大的廟宇般建築,宏偉可堪凡間皇家宮阙。南邊一座座小型房舍次第而居,雖形狀不一,可是那等精雕細琢卻也非是凡間工匠可以比拟。大廣場北面似庫房一般格局,一條巷道直直而入,幾乎在盡頭便是那膳食坊。
劍川随了那小厮前去,膳食坊正門厚重寬大似乎是金鐵所鑄,兩邊側門卻是石質小門,有一塊古銅樣抓手,那小厮輕輕拍了拍那抓手,不一會,那石門洞開,一位肥胖大漢冷冰冰觀視那小厮。小厮身子頓時一低,幾乎彎了折斷一般。
“何事?”
“師叔,這位便是剛剛脫去了賤籍的獸圈修奴劍川。”
“嗯,便是你麼?嗯,不錯,進來吧!”
“是!”
劍川也是彎了腰說道,而後随了那胖子進去。那胖子一揮手便關閉了石門,對那小厮毫不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