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走下山崗,劍川隻是小心四顧,大半日過去,哪裡還有什麼強大到令人心驚肉跳的鳥、獸蹤迹,不過尋常飛鳥與偶或見識的小小野味罷了。
“難道此地還是一道大陣麼?”
劍川走得遠了,居然在此地撿拾采掘了好些《叩門九章》上所記載的所謂靈草之類,除外便是日日行路,日日修煉火攻術與風攻術。雙臂經脈愈加寬廣,打出的火球與風刃也是越加凝實而厚重。這樣修煉的煩了,便嘗試打通下肢經脈,還是那樣一次次沖擊,一次次痛苦。或許是有了先前叩關的經驗,數月後,雙腿經脈居然也打通了!試一試雙腿強健有力,似乎有無窮無盡力量,忽然大笑。
“喂,窮小子,咋乎什麼?吓走了我看守百年的龍首草,你賠得起嗎?”
突然地底下一聲喝,驚得劍川奔起老高。
“啊喲,吓死我了,先生在此地作甚?突兀現身,差一點驚死個人去。”
“驚死?你一介練家子,不就這般一句話,倒驚吓了去,真正不當人子!”
那話語罷,劍川腳邊不遠處,地下一個地窩棚中一塊石闆挪開,一個書生模樣衣着不俗的青年人現身出來,蹭一下跳上地面,對了劍川左右瞧視半晌,似乎盯視了怪物一般。
“小子,你哪裡人?”
“我?便是・・・・・・”
不等劍川回話,他突然大笑道:
“可是西江楊家山一脈?哈哈哈・・・・・・你們也真是窩囊,近乎千人,修為不俗,居然給人家一人端了老窩!哈哈哈・・・・・・小子,僥幸脫身,沒有死絕,也算是命大。”
“嗯?我・・・・・・”
那劍川詫異萬分,想要否認,可是居然沒有說話機會!一方面是老林中獨自一人待了近乎十年,隻是自言自語,再卻是無有半句與人言,此時初遇陌生人,木讷了太多。二是其人所言,自己是一概不知,驚倒了倒是實的。
“你不必否認,我乃是東域天門派外門弟子,與爾等西江楊家山一脈有舊,自是不會洩露了你去。對了,小子,你姓甚名誰?”
“小子姓劍單名一個川子,劍川便是我。”
“劍川,嗯,這個姓氏可是少見!”
“是!”
“嗯,你有去處麼?”
“沒有。”
“不如随了我,去我家門中如何?”
“哦,多謝前輩。”
“嗯?哈哈哈・・・・・・不用謝,不用謝!”
“前輩高姓?”
“我麼,不瞞你說,乃是曦先生一脈後生,名曦照,外門弟子中人稱小先生的。”
“久仰!久仰!”
“知道曦先生麼?”
“不知!”
“也是,你一個雛兒,自然不會有機會知道此大名鼎鼎的修界大佬。曦先生乃是大地洞天中法能卓絕之修,更兼其貌美驚天,不知有幾多人得了相思病壞去了修為呢!”
“前輩,那曦先生・・・・・・”
不等劍川發問,那曦照便打斷了說道:
“曦先生乃是元嬰巅峰修為,也有人說是入道巅峰,據說其青春不過四五百載,為此一洞天傳說以來最為天才之修家呢。”
“四百五載?”
那劍川大吃一驚,人生百年,怎麼會有四五百載這麼久,難道是老妖精麼?而那曦照哪裡知道劍川的心思,隻是看其吃驚模樣,還以為其遭了震驚,轉不過來呢。便對了劍川大笑了得意洋洋說:
“雖然太陰古城的樊古大師修為略略高了曦先生寸許,然其已經是風蝕殘年的歲月了。”
“哦!前輩真是博學!”
那劍川感慨道。
“哈哈哈・・・・・・等你有了我這般修為,自然可以知道許多秘辛。哦,對了,我通絡中階體脈第三修為,你什麼修為?”
“小子叩・・・・・・”
“哈哈哈,叩關麼?不用沮喪!慢慢來,等五七十年歲時候也就趕上我了。”
“哦,前輩天才,小子那裡敢妄想!”
“哈哈哈,不必拘謹,随意些好,随意些好!”
“是!”
于是劍川随了此曦照在此地守候了數日,直到那龍首草成熟,采摘了收好,而後才一起往平川更深處而去。那劍川瞧得曦照手頭一個妖獸皮袋兒,似乎無有底一般,扔進去多少東西也不見脹大,甚或有時候物件大了太多,隻是一股白光閃過便自收進去皮袋中。
“别瞧了!我這非是什麼法袋,乃是儲物袋罷了,且還是小号的,據說大号法袋中有極品叫做厚天袋,可以容納山嶽哩。”
“啊呀,這這這・・・・・・幾乎是・・・・・・”
“不錯,幾乎是真神一般人物才可以擁有。不過老夫這個也不錯,價值脈石好幾百呢。”
“脈石・・・・・・”
“不錯,大約九百多脈石。”
那曦照得意洋洋道。
“這價格・・・・・・”
“不錯,平常弟子十年收成!”
劍川聽了這言語,才知道,這裡不是什麼神仙聚集處,人們也用錢币,不過不是金銀,卻是所謂脈石的物件。此地沒有凡人,都是所謂修道者,強大者如同那什麼曦先生一般有修行到元嬰一級者,弱小者便是如同自己一般,剛剛叩門。
一路上,劍川發揮獵人本色,居然得手數個妖獸,都精心烤制了送與曦照品嘗,那曦照大喜,非但将一套儒生衣袍給了劍川,還将自家兇脯拍得山響,道是必照料于他,入得天門派外門,尋一個輕松活計。
“多謝前輩。”
劍川誠心誠意舉禮。
“相逢即是有緣,不必拘禮!哈哈哈!”
半月後,劍川随了那曦照正沿着一條土路前行,看看前邊遙遠處土地隆起,似如小山崗,崗上有些許不知名樹木,似乎有一些人在那土崗上。劍川看一眼在那一邊低首行走地曦照,忽然開口:
“前輩,那崗上似乎有人。”
“嗯。”
曦照略略一瞧,而後悶聲悶氣哼一聲。劍川觀察那曦照不喜,便也不言語,隻是低了頭随了疾行。轉過那道土岡,崗上一人忽然大聲道:
“這不是曦照老兒麼,哪裡去呀?”
“老夫到何處去,還不勞爾等操心!”
“又在哪裡誘拐了修奴啊?”
“什麼話?這一位小友乃是老夫故交之後,意欲引了入門的。”
“哼,可以憑其得獲五十脈石吧。曦照老兒,為了脈石連臉面都不顧麼?”
“哼!彼此彼此!”
劍川豈是傻子,知道怕是此曦照打了自家主意了。
“可是人販子麼?将我賣了五十脈石麼?”
曦照見劍川不言不語,忽然便行過來笑了。
“小哥兒,我天門派外門弟子可不是那般容易得獲的!得需多方打點,若外門管事師兄高興,便可以派遣一個好差事。既可以修行,又可以做工,得獲門派發下派分子修行資源,可以加快修行進度呢。不過這些都是需要花費的。好在一旦收錄了入門,引路人可以得獲宗門五十脈石的獎勵。他們那邊胡言亂語可能使你誤會了。”
“前輩多心了,小子隻是希望能入得天門派中修行,哪裡有甚麼多心之語呢?”
土崗過去,眼前一道盆地似乎忽然便深入地底一般,目力觀諸,其下似乎一個小世界一般,深可及千丈,盆地中峰巒疊嶂處山林村鎮處處,平川低地中大小城郭間處,便是小城較之劍川老家草山下山口外縣城也是不小。許多山巒建了層層落落的大小殿宇,從峰頂直下去了山腳。那些殿宇修造精巧,如若空中樓閣一般,雲霧過去,飄飄渺渺,猶如處在仙境。
“走吧!”
那曦照瞧視劍川呆呆模樣,靜默的幾乎冷酷,忽然歎氣道:
“小子,不要怨我。老夫在通絡中階體脈第三六腑境界已經數十年,寸步不破,隻能設法換取門派神丹以相助。你先去門派中為修奴,等事情消停了,老夫自會設法取了你出來。”
“多謝前輩。”
那劍川觀得那從無有瞧視過的景觀,心間莫名便是一黯,不知不覺入了這裡,不知不覺又成為了修行者,隻是此時不知父母兄弟身在何方呢,便忽然歎口氣,而後随了那曦照坐了一駕馬車,順了一條大路,往那盆地小世界中行去。
馬車裡面已經有三個人,坐了在裡面靠近車轅處,劍川與曦照在外間。車子颠簸的厲害,下坡路,車行地疾,拐彎兒時,劍川坐得不甚穩固,向一側倒去,忽然便是一腳踹來,踢得劍川哎喲一聲。
“喂,小子,找死麼?”
一聲女兒家嬌叱。
“對・・・・・・對不住!我不是有意這樣,隻是車子轉彎的急了,甩了過來,冒犯了小姐。”
“哼!”
那女兒家冷哼一聲,不再說話,劍川腰眼上吃了一腳,生痛難受,可是又不敢造次胡說,隻是暗自歎息。身旁那書生曦照卻乎靜靜兒入定,似乎死去一般,一句都不言,隻顧自家修煉。劍川挪到了車尾,對了那車上布簾縫隙向外面看去。那車轍前去,卻将路遠遠兒留下後退了去。大道上岔路甚多,可是這車隻是順了一條疾馳,便是這樣搖搖晃晃半日多,車駕忽然停在了一處廣場上。
“到了,列位下車吧。”
車轅上車夫吆喝着說道,滿聲不耐煩。車上數人盡數跳下車來,劍川最先下來,吃驚瞧了那丈許粗細數根石柱支撐起一個大牌樓,其上書寫了大大兩個字“天門”。那書法勁道十足,渾圓如一,然在劍川眼中卻是嚴謹太過,缺了幾絲兒靈動。牌樓下八個持劍武士昂首而立,定定兒瞧視廣場上人群。
劍川正瞧得仔細,不提防忽然身後那女子一把推開,隻将自己推了幾個趔趄。
“師兄,可是來此地接小妹的麼?”
牌樓下一位書生模樣武士聽了,忽然回過頭來,對了那女子笑道:
“師妹幾時來的?”
“便是此時下的車。”
“呵呵,師妹先去白雲峰,為兄随後即到。”
“啊呀!師兄不是來接人家呀!”
“師妹不知,師父傳下法旨,要弄幾個精神點的修奴伺候哩。為兄此來卻是為師父的法旨呢。”
“如此?”
“是!”
那曦照聽了此語,忽然笑眯眯行過來,恭恭敬敬行了大禮。
“呃,呵呵呵,白雲峰上大師叔,弟子外門曦照,有修奴一個,不知可合心意?”
曦照忽然拉了劍川過來。
“嗯,這孩子不錯!”
那大師兄随意看了劍川一眼,随口說道。
“師兄,這厮車上差一點靠到我身上了呢!”
“哦,是麼?”
那師兄忽然皺了眉頭,回過來,緊緊兒盯視劍川一眼。
“先生在上,小可當真不是有意!隻是那車子轉彎急了,甩過去了。”
“嗯,便是你随了去我白雲峰伺候吧。”
“是!”
劍川無奈何應答一聲,回頭注視曦照時,見他卻是去了一邊帳篷中領了獎賞出來。低了頭笑眯眯遠去了。
“啊,果然是販賣人口一般。這便是我初遇的神仙嗎?”
那大師兄又去了一邊帳篷,挑選了三位修奴,用了一道繩子拉了出來。劍川一瞧,卻是兩女一男連接了在一根繩子上。大師兄随意将那繩子遞給劍川,而後便和那女仙子一起前去了。劍川等四人便随了在後頭一步一步往一邊山道上而去。
“師兄,小妹此去一年,可想過幾回?”
“師妹,師父那邊事多,為兄便是想念的緊,也是不敢表現出來。”
“哼,大師兄天天與那狐狸精在一起,誰知道還把魂魄迷失了幾條去哩!”
“師妹莫要亂說,秋月師妹乃是少山主之意中人,便是給為兄一百個膽兒也是不敢啊!”
“哦,原來不是不願,是不敢啊!”
“啊呀,師妹,怎麼這般譏笑為兄。”
“便是喜歡師兄才這樣,換了别人,我才懶得理睬!”
“為兄又何嘗不是這樣!”
那兩人越發走得急,聲音也是漸漸似如竊竊私語,劍川不敢随了太近,怕那二人惱怒,也不敢落了太遠,怕迷失方向。山道上霧氣深沉,有時候一縷清風過去,那霧霭缭繞了忽然開去,前邊二位神仙一般人物便果然猶如在畫中。劍川隻是這樣與那三修奴同行。三修奴中二女修皆是中年貌相,一位面色蠟黃而瘦弱,一位體格孔武有力,五大三粗,倒也有一絲兒豐腴之感。邊上那男性修奴,卻是賊眉鼠眼,雙目隻是不停閃動,似乎很是多智。
“大哥何方修行?哪裡人士呀?”
劍川忽然發問。
“不敢,小人盧奇,西江楊家山一脈弟子。這位乃是楊玉,這位乃是楊娴。”
那盧奇指點了兩位女性修奴,劍川回視一眼,原來那瘦弱者是楊娴,而豐滿者卻是楊玉。劍川雙手抱拳舉一舉,那二位也是面上擠出了一絲兒微笑,卻無有多言。
“噢,原來三位是西江楊家山一脈?”
“不錯!”
“不是你家門派盡數亡殁了嗎?”
“僥幸逃了我等數十人。”
“這位大哥,你家門派怎得遭了難?”
那三人聞言忽然瞪了劍川一眼,不再說話。劍川尴尬,終是不再問話,默默然上了那白雲峰大殿前一處空地。那大師兄卻是早已站了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