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如平底鍋一般倒扣在田野上,平底就是山上的平原,平原上墓碑林立,一排一排,越是中間的,年代越久遠,正中心方圓幾米都是沒有墓碑的,因為年代太過久遠,墓碑或許已經沉下去了,或許本來就沒有墓碑。
每年清明,冬至,元宵,村子裡的人都會帶着黃紙冥币來山上祭奠祖先,這個風俗比過年還要根深蒂固,在外面發展的,過年可以不回來,但是清明冬至元宵,這三個節日一定要回,就是為了祭祖。
“那怎麼辦?”丁峰來了他慣用的詞,遇見文東之前,他是很有主見的一個人,雜事科有什麼事情都是别人這樣問他,可是跟文東待在一起沒多久,竟然養成了習慣,有什麼事情就問文東該怎麼辦。
文東沒有說話,從布袋子中掏出羅盤,然後在周圍走了幾步,來到丁峰剛剛掉入的那個坑裡,也就是黃九的新墳旁邊,距離大概三米左右,文東踢開地上一片雜草,蹲下身子打量着什麼。
丁峰連忙打着手電湊了過去,也蹲下身子,手電筒照着兩人腳下,發現土裡有一個樁子,木頭樁子,已經沒入土裡,而且還用土埋着,上面蓋着雜草,土被文東踢掉了,露出木頭樁子。
“槐樁!”文東看到木頭,知道是什麼樹,心裡也不禁一顫,這是有多大的仇,竟然用槐樁釘祖墳,而且還是釘整個村的。
“槐木做的樁子?”
槐木,看字面上的意思就知道,木鬼,木中之鬼,所有樹木中最詭異的一種,在鄉下,有很多槐樹鬧鬼的事件,在道教中,桃木驅邪,槐木招邪,所以用槐木釘祖墳,是一種很歹毒的風水格局殺招,這是要墓主斷後,一般做這種事情都要折壽的,所以道家之人,很少敢這麼做的,而且這種行為本就邪惡,為道教所唾棄,沒想到竟然有人對黃九的整個村子布下了這種風水殺招,若是整個村都死了,那施法者也活不長,除非他道行高深的連文東都無法想象,但是真有這種人麼?隻能說少之又少。
再說了,真有這種人,也不會為了兩個村子的紛争做這種事情,一般道行越高的人越是遠離俗世,不沾染俗世間的因果。
“拔不出來,怎麼辦”丁峰看着樁子不大,就扒開旁邊的土,想要把樁子拔出來,但任憑他用盡全身力氣,樁子還是紋絲不動。
“沒用的,這周圍一共有三十六根這麼細的木樁圍成一圈,在往裡面一點,還有十八根粗一點的,在墳山中心,還有一根更粗的,那才是陣眼,要破除陣眼,這些才能拔出來。”文東擺了擺手,盯着羅盤看了一會,再看了看天上,說道。
這個陣法叫天心分水陣,别看名字這麼高大上,但是卻歹毒的和,再配上木中之鬼作為布陣材料,将墳山所有墳墓全部釘住,斷了整個村子的命脈。
說完,文東就朝墳山中心走去,中心一片都是年代久遠的墳墓,墳包都平了,更别說墓碑了,就像是一塊平地,以羅盤定位,找出墳山最中心的一個點,将雜草和上面的土層踢開,果然,露出了木頭。
竟然是一個水桶粗的槐木樁釘在中心,以天眼看去,此處已經聚集了很多鬼氣,白天看不見,晚上也看不見,站在山下看不見,山上也看不見,唯有站在這個木樁上,打開天眼,文東才看到周圍彌漫着鬼氣,顯然已經聚集了一段時間,如果在這樣下去,整個黃村的人都得死,而且鬼氣會越來越濃郁,這倒不像是針對黃村,而是針對這座墳山而設置的陣法。
因為就算黃村整個村都死了,這個陣法還是不會停止,繼續聚集鬼氣,最後鬼氣過盛,隔壁葛村的人也會受到牽連,這肯定不是他們想看到的,難道這不是葛村的人搞的鬼?
“快想辦法把這陣眼弄出來啊,不然我大姨夫他們都要死啊”丁峰看着發呆的文東,着急說道。
“這個陣眼,我弄不出來,布陣之人,道行比我高太多”發呆的文東是在細看陣法,最後得出這個結論,這不下山還好,以為自己除了師兄就天下無敵了,一下山才發現,原來自己隻是個菜鳥,随便一個人就比自己道行高。
“那怎麼辦?”丁峰聽到這話,更着急了,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着整個村的人慢慢死去?
“還有時間,我們先回去,明天通知村民,收集黑狗皿,用黑狗皿潑陣眼,七七四十九天,這陣法力量就會小很多,到時候我再來摘除陣眼”文東雖然心裡也着急,他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何況感受到了村子這麼淳樸的風俗,怎麼可能見死不救,随即想出了這個辦法。
“你不是說沒多少時間這村子裡的人就會死絕麼?”丁峰愁眉苦臉問道。
“村子大概還有兩個月的時間,這期間會有人陸陸續續死去,但是大多數人還是能撐到四十九天的,撐不住的我們也沒辦法,隻能看他們的造化了”文東歎了口氣,看着山腳下的村子。
之後兩人回到村子,悄然無息的回到自己的房間,然後睡覺了。
農村的喪事有個習俗,那就是守夜,一般都是老人過世,兒子跟女婿或者侄子守夜,但是這黃九是個短命,讓老黃守夜不符合規矩,黃九又沒有親兄弟或者堂兄弟,隻能讓村子裡年輕一輩跟他玩得好的守夜。
這天晚上守夜的是四個人,都是年紀輕輕,天氣也不冷,就在祠堂,黃九棺材旁邊鋪了幾張草席,四個人坐在草席上打撲克,旁邊點了四五個蚊香,沒辦法,蚊子太多了。
白色的蠟燭還在燃燒着,白天放的哀樂已經停止了,不然大晚上四個人聽着太滲人了,一開始幾人喝了點酒,精神飽滿的打着牌,到了後半夜,一個個都困的不行了,就商量着躺草席上睡一會。
咚咚咚……
可是四個人還沒睡兩個小時,就聽見一陣咚咚咚的聲音傳入耳朵,最先驚醒的是一個叫黃亮的小夥子,他被噩夢驚醒,夢見自己的爺爺說在下面很苦很難受,要帶他下去作伴,吓得他瞬間坐了起來,身上汗流浃背。
可是剛醒之後,這咚咚咚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這種聲音很平穩,像是誰在敲桌子一樣,就在附近傳來的,他環顧一周,祠堂内燈火通明,沒有什麼異樣啊,白天吃飯的桌子,雖然有幾十張,可是一眼望去,沒人啊。
正在黃亮納悶的時候,那咚咚咚的聲音慢慢快了起來,越來越急促,聲音也更大了一些,這個時候黃亮才聽清楚,這聲音竟然是從黃九的棺材裡傳出來的!這一下把黃亮吓得就快叫爹喊娘了,連忙叫醒旁邊三人。
可是還沒等他叫,其中一個竟然突然啊了一聲坐了起來,顯然也是做噩夢了,醒來之後看到黃亮,似乎長長出了一口氣。
“誰在敲桌子?”這人叫黃德文,醒來之後也是聽到了咚咚咚的聲音,就問黃亮。
還沒等黃亮解釋,第三人又騰的一聲坐起來了,任何看了看醒着的黃亮與黃德文,疑惑的表情很顯然,你們怎麼還沒睡?
果然,最後一個人也騰的一下坐起來,最後四人對視,都聽到了咚咚咚的聲音。
黃亮沒有說話,表情很難看,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棺材,他此時已經沒有勇氣看那棺材了,生怕這棺材裡突然蹦出什麼東西,要知道黃九的死相他們都看到過,恐怖無比,死的不能再死了,不可能死而複生,那現在是什麼東西在敲棺材?
想到這裡,四個人感覺精神都要崩潰了,擠在一起,背對着棺材,其中黃德文已經吓得不敢睜開眼了。
他們雖然特别害怕,但是沒有想過要跑,因為守夜這種東西,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不能破壞在他們手裡,要是讓村裡人知道他們守夜害怕的跑了,那他們在村裡要被笑話一輩子,這是誰都不想看到的,所以一直硬撐着。
那咚咚咚的聲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快,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棺材内出來一樣,這個時候,四個人身體已經全部被汗水浸濕了,這汗水是冰涼的冷汗!四個人心跳急促,似乎跟上了咚咚咚聲音的節奏,這咚咚咚的聲音快要破棺而出,而他們的心髒要破體而出。
咯咯咯……
突然,一陣雞叫傳來,那咚咚咚的聲音啞然而止,消失的無影無蹤,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四個人依然是等了很久,确定聲音沒有再次出現,才敢睜開眼,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了,鼓起勇氣轉身看向黃九的棺材,發現沒有任何異樣,這個時候四人才松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有人走了過來,叼着煙,正是主廚的師父三伯,帶着配菜的兩個幫手走了進來,看着坐着發呆的四人,笑着說了句年輕就是好,一晚上沒睡吧,我們是撐不住了。
然後三伯幾人有說有笑的走進廚房,開始忙活了起來,因為要準備全村人的早飯,所以掌廚的一般都要早幾個小時起來,當然,菜什麼的都是昨天晚上準備好的,兩個幫手過來也是充當火夫和提水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