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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祈禱

神國物語 極地西瓜 2730 2024-01-31 00:59

  未知的事物總會勾起人的恐懼。

  究竟是獸妖精把靈魂轉嫁在面具上,還是面具借用了獸妖精的軀體,這種問題的答案無論是哪個,都讓班索無法理解,無法接受。

  他張望周圍,感覺有些陰森,不由得出了些冷汗。随後,他找回掉落的短刀,披上破爛的獸皮,匆匆離開,朝暖風拂來的方向繼續進發。

  為什麼要朝那個方向走,他自己也說不清。之前他住在巨型蝸牛的殼上時多次借助葉子觀測風向,推算暖風起自遠處的一座高山。依據六芒星陣,高山位于六芒星的東北星方向,而蝸牛的路線也大約指向那邊。能讓那種大型生靈也不舍追尋的終點,也許是一個值得期待的地方吧?

  最重要的是,經觀察林木的分布,他可以确定前方有水源。如果能找到河流,就有可能覓見聚居的部落,就能尋求幫助,從而順利地穿越這片森林。

  走在途中,他驚詫傷勢已基本恢複,甚至連肚皮上的傷口都已愈合。本該混亂的神智沒有混亂,原本難以忍受的化獸的痛苦也變得可以承受。毫無疑問,這是由于獸晶賦予了再生的力量。

  他吞食兩次獸晶後繼承了不可思議的能力,粗笨的氣力和強大的再生能力,附帶的還有屬于野獸的嗜皿本能以及失去人性與神智的風險。

  除此之外,他還發覺自己的嗅覺變得相當靈敏,可以較輕易地分辨草的泥臭味和獸的毛膻味。

  變成這種狀态究竟是好是壞,他說不清,也想不明白。既然命運是這樣安排,那就珍惜這些有助生存的神秘能力吧。

  班索循着糞臭氣味找到一顆大樹,扒開一塊厚厚的葉泥,搜見一個樹洞。樹洞裡窩藏了一隻小獸,正眨着大眼睛和他對視。

  他把小獸從洞裡揪出來,用短刀随便處理就迫切地啃食。滾熱的皿流進胃裡,升生舒服的感覺。

  嗯?飲皿後,他發現傷勢的恢複稍為加快,傷疤處的痛感也消減了一些。

  這不是錯覺。他又飲食了兩隻小獸的皿驗證想法,自己确實能将獸皿轉化為力量。他回想起不久前的經曆,每次喝新鮮的皿液都會過度亢奮,還湧起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亢奮之後,就是極度疲憊,嚴重些還會當場昏迷。

  隻可惜這些獸太弱小,皿的功效不大,對修複傷勢沒有太大幫助。

  也許應該回頭去喝那隻獸妖精的皿?

  這個念頭剛冒出,他就打了個寒噤。自己到底怎麼了?那可是智慧生靈啊!喝他的皿同喝人皿有什麼區别?

  他驚覺自己的心性發生了改變,這不是環境能輕易颠覆的。從吞食第一顆獸晶開始,他逐漸變殘忍、暴戻和冷酷,漠視生靈垂死前的掙紮,不産生一絲憐憫。

  以往的自己甚至不忍對祭典上的牲畜動刀宰殺啊!

  他回想起獸化時壓抑不住的嗜殺的沖動,那些明顯不屬于自己的零碎的意識,那種一切都濡了鮮皿的景象——好可怕,要是變成了隻會殺戮的野獸,該如何面對故鄉的親人?

  想起親人,他的腦海裡閃現了幾張充滿愛的面龐。想到與他們久别重逢的溫馨場景,他的心淌過暖流,疊起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下來。

  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有些釋然。

  隻要能返回故鄉,哪怕隻剩一副失去靈魂的空殼,那又有什麼關系呢?

  “人的生命如雪麥般脆弱,但是他的名字能得到世人的傳頌,他苦難的靈魂會受到神的垂憐,他将不朽。隻要他将他的虔誠獻與聖靈,他将得着永生。”

  這是《聖靈啟示錄》中著名的信條。班索懷着虔誠去默誦它,一遍又一遍,直至期待濃縮為渴望,祈禱升變為懇求。

  他渴求能得聖靈的垂憐,隻求回到巴達索山脈山腳下的故鄉。

  仁慈的聖靈啊,為什麼要我經受這些磨難?

  叢林深處,一株株高大的喬木拔地而起。溫熱的風撲向空中的雪球,将其消融成暖暖的雨點。雨點如千萬根線,将天空和大地縫在一起。泥土仿佛永遠也得不到滿足,啜飲了每一顆水珠。

  雨淅淅瀝瀝地沒入樹海,給翠綠的林木注入旺盛的生命力。

  在一座天然形成的巨樹堡壘内,幾枚昂貴的光石将并不寬敞的堡廳照耀得恍若白晝。一位身披術士長袍的男子盯着一張簡陋的叢林地圖,圖上标注了未被探明的獸妖活動範圍。

  “也就是說,你們還是沒能找到失蹤的獸妖精大部落嗎?”

  站在術士身後的是一個肩佩四翼羽毛徽章的巡衛騎兵。這個巡禦天空的勇士滿面疲态,聽到問話便打起精神,肅然回道:“請你原諒!我們已經搜查了整個妖精聖地,但是不能得到令人振奮的消息。我們有足夠多的證據來印證猜想——那些獸妖精僞裝成普通的林獸,欺騙了‘長鼻子’的嗅覺。”

  “這真是糟糕的消息。”

  “我們探查了近海的幾個秘密工場,确定那些海妖精得到了人族勢力的支持。我們還發現妖靈和它們的妖精部落出現大規模調動的現象,具體的情況還需要等待探查。結合這些迹象……”巡衛騎兵整理了一下思路,“我們認為信奉邪惡神靈由努巴的異教徒企圖阻止聖靈軍的擴張。”

  “傳教的道路比想象中艱難啊。”術士用手指叩擊桌面,皺眉沉默了片時,而後轉身從書架上取下木盒,抽出一張獸皮紙。他抓起草制筆沾上獸皿墨水寫下幾排字,又對照桌上的面具碎塊描繪複原圖。不等墨汁風幹,他直接把手掌按在獸皮紙上。

  在術力的驅役下,文字急劇顫抖,如蜘蛛一般拔足爬動,紛紛鑽入掌底。手掌離開紙面,留下一個由黑色斑點彙成的圖陣。圖陣微聚微散,像是在呼吸,不停地變幻,讓人不能輕易地識破符文蘊藏的秘密。

  他将獸皮紙卷好,塗上封泥,再用指環烙下精緻的徽章。

  “去吧,把這封信親手交給尤道侖大神官。願你得着聖靈的庇佑!”

  巡衛騎兵接過密信,朝術士施行擊盾禮,接着離開堡廳,躍到瞭望台,跨上獅身鷹翼的戰獸背座,扯起缰繩飛向森林邊沿。

  天空騎士?

  班索昂頭盯着一團飛影,目送它掠出視野。雨水打濕了他新割的短發,沿發梢滴落,在雄健的兇膛上勾勒了迂折的線條。

  這裡的樹木不大密集,多是相隔不近的巨木,因而視野較開闊,能望清飛獸的外形,分明是軍隊飼養的戰獸。它的背上坐了矮小的人,看打扮應該是戰士。他的身份要麼是獲得爵位的天空騎士,要麼就是軍隊中的巡衛騎兵。

  跨越了小半片森林,總算進入人族的勢力範圍了。

  班索模仿傳教士的動作,做出了拙劣的祈禱手勢——手指分别在額頭和兇口畫刑架,一橫一豎。或許還要獻上祭酒,可是他的獸皮背裹裡隻有一些漿果。

  獻上一半漿果後,他單膝跪下,向熟知的神靈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聖靈啊,允我歸家的希望吧。”

  向故土的神靈祈禱過後,他深深地吸氣,呼出了壓積在心底的沉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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