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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養傷

神國物語 極地西瓜 2796 2024-01-31 00:59

  帳篷的布簾被緩緩掀起,清晨的陽光照進臨時病房,柔和而溫暖。輕風撫過風鈴,給人奏響悅耳的清音。這裡的甯靜與戰地的混亂給人完全不同的感受。

  一位身闆結實的婦女挽着一個裝盛清水和毛巾的木盆走進病房,給裡面療傷的戰士們洗臉擦身。

  當她洗到一位全身挂滿魚鱗狀死皮的年輕人時,既緊張又敬畏。她小心翼翼地把枯幹的死皮撕掉,又輕輕地擦拭他嫩紅的新膚。這個前幾天被火燒得連皮都焦掉的士兵,居然能活下來,還能從壞死的皮膚下長出新的皮膚,真讓人不敢相信。神官說他是受聖靈眷顧的幸運兒,可她卻總是感覺到詭異。

  這時,年輕人突然擡起頭,目光呆滞地望着婦女。婦女從他空洞的眼神中看到了遊動的黑影,而後黑影凝聚成許多手臂,仿佛要掰開眼珠鑽出來。一股寒意從腳底往上爬,像是死者用冰冷的手臂抱她的腳。這種恐怖的幻覺讓她“呀”地尖叫一聲,跌坐在地上,弄翻了木盆。

  衛兵聞聲趕到,用劍挑起布簾,沉聲喝問:“發生了什麼事!”

  受驚的婦女望了望帳篷門,又盯着年輕人已經恢複清明的雙眼,半晌才結結巴巴地回道:“很抱歉,我以後會更小心的。”說完,她連忙撿起木盆,慌張地跑出帳篷。

  厚重的布簾呼啦落下,病房暗了下來,也漸漸地靜了下來。

  過了大約一個鐘聲的時間,方才照料療傷士兵的婦女帶領一位老醫術士回到帳篷。

  “他去了哪裡?”老醫術士揭開床上的被子,“我提醒過你,不能讓受傷的戰士離開帳篷。”

  婦女怔怔地看着空蕩蕩的床,有些不知所措。

  那位詭異的年輕戰士去了哪裡?

  在摩古城的巨蝸殼城堡附近架着密密麻麻的帳篷,多數是城民的臨時處所,偶爾有幾個兵營帳篷。帳篷與帳篷間的空距很小,顯得十分擁擠。

  神志恢複清醒後的年輕人踉跄地走在狹窄的過道中,旁邊的平民紛紛給他讓道。

  “我叫班索,全名是巴達索山脈山腳下的班索。巴達索山脈等着我回去,我是巴達索山脈山腳下的班索……”他反複地念着這番話,在旁人看來像是瘋子在自言自語。

  自從被教廷士兵從戰地裡救回來後,班索時不時會陷入怪異的幻覺中。他看到許多破碎的畫面,有許多人,經曆了許多事,讓他差些忘卻了自己。以前他也做過相似的夢。不過之前的是夢,而現在卻是在醒着的狀态下出現幻覺。

  在最後一個幻境中,他看到了一隻栖息在巨樹上的熊形巨獸。樹身被燒焦了,可是他憑外形就辨認出它是叢林的靈!叢林的靈周圍飛繞着大量黑色的死魂,它們被樹須纏住,拼命地往外飛,可是始終掙脫不掉,被當成滋養焦樹的養料。而熊形巨獸也遍體是傷,趴在枝上昏睡。熊形巨獸和他化身後的樣子很像,但更強壯,更龐大。

  這個幻境讓班索想起前段時間在腦海裡打鬥的兩個模糊的影子。後來發生什麼事了呢?他努力地回想時,頭劇烈地痛,結果怎麼也想不起來。

  “嘿!士兵,你是哪一個病房的?”

  班索回過頭,看到一個巡邏的衛兵。

  士兵?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身上穿着病房的白色病服,上面烙了教庭的刑架徽章。

  原來自己被當成了教廷士兵。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急切地問衛兵:“戰争結束了嗎?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北大陸?”

  衛兵愣了一下,而後譏諷道:“南大陸的聖戰才剛剛打響,勇士們都等待着去其它戰區,隻有膽小的蟲子才哭着要回家。”

  衛兵的聲音壓得低,不打算讓周邊的平民聽見,以免損害神聖軍團的名聲。不過班索壓根不介意對方的嘲笑,他隻在意剛得到的兩個消息:戰争将會持續下去,而教廷士兵将會被派去别的戰場。

  “我受傷了,我想回家,”班索試圖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你聽說最近有遣返傷兵的命令嗎?”

  “滾開!我不想和懦弱的家夥說話。”

  “很抱歉!”班索含糊地說了一聲,埋着頭從衛兵身旁快步走過。

  衛兵哈哈大笑,笑聲中包含了對落荒者的嘲諷。

  走出類似于難民營的帳篷區後,班索已經換了一身平民的衣服。這身破爛的衣服是從一個被野獸咬死的男人屍體上剝下來的。到處都是屍體,有人族的,更多的是叢林種族的,正等着人們去打掃。

  丢掉教廷的病服後,班索不再受人注意了。他像其他失去住所的城民一樣住在臨時分配的帳篷裡,吃着教廷分發的食物,幹着修葺城牆的勞役,一連待了二十多天。

  其實他随時可以離開摩古城,隻是不敢出城。他身上的傷口早就愈合了,可是肢體内的力量一直得不到恢複,渾身沒勁,虛弱得像一位四五十歲的老人。城外的森林到底有多麼兇險,聽聽夜裡不時響起的嚎叫就知道了。

  經過大半個季月的修補,摩古城基本恢複戰前的狀貌,街道也重新繁榮起來。競鬥場經過搶修,用石頭和木塊搭起了比以往更加寬闊的觀賞台。

  軍隊出征前的慶典上,競鬥場特意安排了幾場精彩的表演,邀請全城的人參觀。表演者是從戰場中俘獲的叢林種族,有各種體型的獸,還有珍貴的妖精、妖靈。

  班索坐在觀衆席上,屁股挪來挪去,渾身不自在。經曆過被趕上競鬥台的事後,他心底抗拒進競鬥場,隻是城主為了表現出對城民的關愛,強迫衆人觀戰,讓他不得不入場。好在競鬥場豢養的長鼻犬死絕了,沒有人認出他是流着獸皿的異類。

  當他看到真正的獸妖精時,頓時忘掉了緊張和不安,瞪大眼睛觀看。他認出競鬥台上的獸妖精分明是被他親手殺死的那個,鹿角的斷面和面具的裂紋都是一模一樣的!

  獸妖精不出意料地戰勝了挑釁它的幾隻獸,吸幹了它們的皿,大搖大擺地走回關押它的地方。離開前,它回頭瞥向觀衆席,恰好對着班索所坐的方向。

  班索全身僵直,冷汗不止地流淌。他不能透過獸妖精的面具看出它的表情,但是卻知道它的目光掠過幾百人後找到了他。

  所幸這件事并沒有給他的生活造成影響,他也很快就不去理會。因為他知道這個死又複生的獸妖精會被關在競鬥場直至戰死,而他又不會在這個城停留太久。

  沒多久,水季換成了火季,一輪紅得耀眼的火月在星空中噴吐着火舌。滿是泥濘、沼澤的叢林地在火月的炙烤下變得硬實,給行軍創造了良好的條件。

  于是駐紮在摩古城的神聖軍團和聖靈軍大舉開拔,奔趕其它重點戰區。

  班索和其他城民跟着軍隊一路走到摩古城的繞城河河岸,站在斷裂的骨橋前,目送軍隊遠去。

  要追随他們嗎?

  班索問自己。

  他實在不想留在摩古城,但是力量一直得不到恢複,沒辦法獨自面對叢林的威脅。同時,他又擔心教廷神官會看出藏在他體内的那兩個神秘的靈魂,所以一直不敢靠近。

  他抽回了準備踏上骨橋的腳。

  摩古城作為一個盛産森林特産的城,遲早會有商隊進出。留下來等待時機才是更明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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