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地守衛戰的第一場戰鬥以多蘭埃城的全勝而結束。
事實證明,隻要實力強勁,哪怕是粗暴的方式都能破除精心策劃的計謀。
從戰果來看,以三十人不到的損失擊潰了一支八百人的先遣軍,并俘虜了三百多人,這是相當大的勝利。但是班索明白這次行動能取得成功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運氣。
如果敵方将軍早一點加入戰鬥,他就不能支撐到精銳祭祀擊敗術士團的護衛。如果術士團沒有受到直接的威脅,将軍就不會退到後方掩護術士撤離戰場,其餘敵陣也沒那麼容易崩潰。
從獲勝的喜悅中冷靜下來後,教團軍内部開始反思當前暴露出的嚴重問題。
首先認錯的是梅捷斯克将軍,這位從退役正規軍出身的中年狂信徒把所有的責任往他的身上攬。然後相繼認錯的是士兵長和祭祀們,他們把士兵、祭祀出現的傷亡歸罪在自己的頭上。
班索聽完他們的忏悔,作出總結和反省。他認為,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對軍事的認識仍停留在臆想階段。想憑借未經實戰檢驗的戰術取得勝利是一種幻想。
戰場随時會産生不同的變化,每一位士兵、每一處地形、每一種天氣等細節的變化都可能讓原先制訂的計劃不再适用,如果不及時做出調整,會釀造嚴重的錯誤。而這些不容易被人察覺的錯誤會不斷地累積,直到形成不可挽救的劣勢,最終導緻戰争的失敗。
一次僥幸的勝利不代表在往後漫長的戰争中都能那麼幸運。
班索沒有懲罰他們,畢竟他擅自出戰也是一個過錯。當然,必要的警告還是要有的。“勝利者有權利得到寬容,但是失敗者沒有資格與偉大的巴巴利安共生。”他的警告有威脅的意味。
将領們當即跪拜感謝,承諾再次犯錯時願意用生命抵罪。
把将領送出議事廳後,班索又把加爾散召入城堡。
說實話,在加爾散向他指出先遣軍中藏着術士團時,班索疑心是一個陷阱。他不确定這位術士學徒會不會是王室埋下的“釘子”。
如果一位能得到前領主王子信任的人是“釘子”,那麼他一定是身份最隐秘、價值最高的“釘子”,先不說這種高級别的“釘子”會不會被下放到一個沒有作為的王子身邊,單是他能起的作用,就能颠覆一個王國的政權。
很難想象這樣重要的“釘子”會在沒有取得目标人物的信任時以一個不影響戰局的情報“陷阱”來暴露自己。所以班索選擇相信他。敵陣中的術士團是不是真的存在,派人去看看就知道了。
“加爾散,你願意追随我嗎?”班索提出了招攬請求。
加爾散舉止優雅地躬身行禮,說:“我為多蘭埃領效忠,教團生活不适合我。”
“你不需要加入圖底岡教團。我需要你的學識,必要時也需要你的力量。”班索命人扛了一個大木箱進入議事廳,“這是我為你收集的術法類書籍,你可以在我身邊學習它們。”
仆從打開箱蓋,展現出一堆外形殘破的書。這些書是班索從那些被他處決了的貴族的家裡搜出來的,特意整理出術法類的書籍。
加爾散蹲在箱子旁,捧起一本書,憐惜地撫摸獸皮封面。
班索在得到《攻城圖陣》一書時,一眼就看出加爾散是一位對學識有執着追求的人,因為他也有着同樣的愛好。
加爾散挑出幾本書,抱進懷裡,請求道:“原諒我不能留在城堡,不過請你把這幾本書借給我,上面有一些巧妙的圖陣,我想回去研究一下。”
“你喜歡它們,就全部帶走吧!書籍要在真正懂它們的人手中才能轉化為有用的學識。”
面對新領主的慷慨,加爾散滿懷歉意地說:“真是讓人不能拒絕的賞賜,不過,我沒有什麼承諾可以補償這份賞賜。”術士對“公平”一詞很執着,因為他們認為得到和失去是對等的,想獲得什麼東西,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
班索找這位術士學徒有兩件事情,第一件事是招攬他,不成功,就改談第二件事:“我有一個請求,是為領民提出來的,能夠和我的賞賜等價。”
“你說吧,隻要我能做得到。”
“我想你成為多蘭埃領的術法導師,培養更多的術士。”
加爾散一怔,訝問:“我應該怎麼做?”
班索對他這種不反對的态度報以微笑,說:“你手中的書會告訴你答案。”
沉默了片刻,加爾散問:“讓不認識字的領民讀懂這些書,可不是想象中那麼容易,你覺得這件事能實現嗎?”
班索命人召來一群小孩子。
“這些孩子……”加爾散見班索早有預備,啞然失笑,“你是怎麼挑選出來的?”
“我雖然不知道成為術士學徒的條件是什麼,但是‘聰明’這一點應該是不能缺少的。這些孩子都很聰明,至少誰有學習術法的天賦,還要靠你來識别。”
加爾散被班索的堅持打動了。“好吧,我盡量試一試,不過你不要抱很大的期望,因為想成為一名術士,要求很苛刻,一個領地很年多都不誕生術士,也是很正常的事。”
班索表示理解。
加爾散又問:“為什麼你會讓一位二十多歲的術士學徒為你的領地培養術士,我很好奇。”
“因為你有能力完成這件事。”
“你知道我被拿地奇王都的術士學院勸退的事嗎?”
“我還知道許多貴族拒絕接納你。”
加爾散又想起那位把他從學院接回多蘭埃領主城的落魄王子,情緒複雜地站了一會兒,之後深深地向班索躬身,鄭重地承諾道:“我願意培養這些孩子,不管他們能不能成為術士,至少要讓他們成為對多蘭埃有用的人。”
班索走到他面前,扶起他的上身,把一個雕工精緻木盒遞給他。
“這是?”加爾散疑惑地打開木盒。見到璀璨的光芒後,他立即蓋上木盒,震驚地看着班索。
“這樣的東西不應該躺在藏物室,送給你,希望你能兌現承諾。”
加爾散激動得差點掉淚,朝班索單膝下跪,半晌都說不出話。
班索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需要他說出誓言,默默地接受了他的效忠。
這位不輕易追随他人的準術士,終于向厚待他、賞識他、認同他的人低下了倔強的頭顱。
班索送給他的,是一枚塵封在王子的收藏架上的聖石。聖石之于術士,好比“日焰的種子”之于戰士,是晉升聖石大術士必不可少的寶物。
一枚聖石的價值已經遠超一位術士學徒。
但是對于班索而言,懂得感恩、懂得奉獻、懂得愛的人是無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