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輩子,總有那麼些經典時刻難以忘記。
沈蓬庵與妙嫦想到了一起,那次他外出回來,途中巧遇給馬甩下車的妙嫦,他救了她,他們同往旁邊一戶廢棄的宅子避雨,那雨可真大,轟隆轟隆的砸着屋頂,雖然男女授受不親,但沈蓬庵還是檢查了下妙嫦看她有無受傷,幸好妙嫦隻是擦破皮的輕傷,于是肌膚相觸,也觸動情愫,畢竟他們早已相識,彼此中意,在妙嫦渴念的目光中,沈蓬庵擁住了她。
這一幕畢生難忘,于是,沈蓬庵告訴府吏,那一天他與妙嫦叩謝天地許諾三生簡單的拜了堂。
府吏用筆認真記下,然後把沈蓬庵重新帶回大堂,與此同時妙嫦也給帶了回來,四目交投,無所畏懼。
兩個府吏分别把記錄下的沈蓬庵與妙嫦拜天地的時間呈上給朱淵漁。
朱淵漁匆匆掃了眼又離座呈給宇文佑。
蘭猗的心懸了起來,盯着宇文佑的臉看,發現宇文佑的臉色漸漸的柔和了,像覆蓋了一層暗夜裡的燈光,又見他突然站了起來,吩咐魏五:“擺駕回宮。”
于是,大堂上的人皆伏地跪送。
皇上走了,朱淵漁繼續審案,他明白宇文佑的離開便說明這案子已經不用再審了,于是宣布,沈蓬庵同妙嫦是合法夫妻,當堂釋放。
公輸措高喊:“不!”
朱淵漁走過去皮笑肉不笑的:“看在侯爺的面子上,趕緊回家罷。”
公輸措明白他的意思,若非有這個弟弟在,他會以誣告朝廷命官罪锒铛入獄的,識時務者為俊傑,他蔫了下來,看都不敢看公輸拓,貼牆根溜走了。
朱淵漁一撤,府吏府役也相繼離開,大堂上隻有蘭猗、公輸拓、妙嫦和沈蓬庵,蘭猗過去挽住妙嫦道:“無事了,我們回家。”
妙嫦目光幽幽的回望了眼沈蓬庵。
沈蓬庵伸手挽留:“等等!”
蘭猗回頭:“沈大人有事?”
沈蓬庵拱手道:“下官既然與大小姐拜了天地,豈有再回娘家之理。”
蘭猗聽懂他的意思,欣喜道:“沈大人的意思,你想帶大姐姐回沈家?”
沈蓬庵微微垂頭:“慚愧,沒能給大小姐一個像樣的婚禮。”
妙嫦激動道:“我不在乎。”
她不在乎,必然有人在乎,蘭猗看去堂下,公輸家人有的走了有的留下,夾在其中的沈錢氏遙遙望過來,那表情很複雜。
沈蓬庵順着蘭猗的目光發現端倪,移步徑直走向沈錢氏,老夫老妻相對,他鄭重施禮:“你我結發,永世不忘,但公輸大小姐是我心愛的女人,請夫人成全。”
沈錢氏用袖子揩了下眼睛,滿心的不願意又能奈何,觑了眼妙嫦,見人家不過是一身缁衣都美的無與倫比,再看看自己,粗手大腳,粗陋不堪,兩個人根本不能對比,更何況丈夫已經平安無事,沈錢氏憨憨的對沈蓬庵道:“隻求相公以後對我們兩個能一碗水端平。”
這就是她答應了,沈蓬庵起誓發願:“天地可鑒。”
男子寵後愛女子重前夫,有多少男人何止三妻四妾,自己這麼多年沒生出一兒半女丈夫還是以禮相待,沈錢氏收拾下壞情緒,走到妙嫦這裡,努力擠出一個不真實的笑:“沒事了,走,咱們回家。”
這,就算認下了妙嫦。
雖然沈蓬庵說過不以妙嫦為妾侍,是把妙嫦同沈錢氏一樣看待的,但妙嫦覺着自己能夠嫁給沈蓬庵,心願已足,遂緩緩的跪了下去,對沈錢氏拜道:“見過夫人。”
她此舉實在出乎沈錢氏意料之外,這是把自己當妾侍看待了,沈錢氏高興的拉起她:“一家子,何必這麼多禮。”
妙嫦側頭看了看公輸拓和蘭猗,今個他們趕來不僅僅救了自己,更是救了腹中孩兒與孩兒的爹,她感激不盡,想着自己這條命早晚是還給母親的,是以她再對沈錢氏道:“一家子也不能沒了禮數,并且我這孩子生下來也是要給夫人撫養的。”
沈錢氏不能生養,盼孩子的心情可想而知,甚至曾想過買一個或是偷一個來,總歸忌憚沈蓬庵的剛直沒敢那麼做,聽妙嫦這樣說,大喜過望下她變得結結巴巴:“這,這是怎麼個話?”
妙嫦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腹部,不知為何,想着自己的孩兒從此有了沈蓬庵這樣才華橫溢的爹,有了沈錢氏這樣心地善良的娘,她很是安慰,那笑是發自内心的:“我身子骨不好,無力撫養,唯有請夫人代勞,夫人是否願意?”
沈錢氏忒過高興,哈哈笑着,這哪裡是天上掉餡餅,這簡直是天上掉元寶,她點頭如搗蒜,疊聲道:“願意願意願意。”
蘭猗同公輸拓不了解妙嫦的真實想法,也就為她高興,覺着妙嫦年輕以後還能生養,把這個孩子許給沈錢氏也沒什麼不可,總之妙嫦此後有了歸宿,還是個相當不錯歸宿,蘭猗拉了拉公輸拓:“咱們就别打擾他們一家子了。”
夫妻兩個回了家,雨過天晴,該好好慶祝,公輸拓吩咐下去晚上擺酒。
蘭猗正由秋落給她脫外面的大衣裳,聽公輸拓那裡吩咐管家薛慶,待薛慶離開,她道:“侯爺今個可真是精神煥發。”
公輸拓拉着她同往炕上坐了,悠悠的出口氣:“我也想要個兒子,你啊,有沒有動靜?”
這話太突然,蘭猗愣了愣,随即囧的低下頭去,聲如蚊蠅:“人家不知道呢。”
公輸拓輕輕拍了下她的面頰:“傻姑娘。”
蘭猗揉着自己發燙的臉,咀嚼下公輸拓的話,忽然感覺哪裡不對,擡頭道:“侯爺一直說想有個兒子,寶珺不是麼。”
她之意,寶珺不就是兒子麼。
公輸拓卻錯以為她是在發問,沉默了好久,勉強一笑道:“不該瞞你的,寶珺非是我兒子。”
蘭猗這番震驚比聽說妙嫦給順天府帶走還厲害,隻傻傻的看着公輸拓不知如何開口了。
公輸拓看了看地上,秋落不知何時已經退了下去,房内隻有他們夫妻兩個,他就怅然道:“寶珺是陳毓離同她表哥所生。”
蘭猗算着寶珺和阿妧的年齡,忽而道:“難道阿妧也不是侯爺的女兒?”
公輸拓搖頭:“阿妧是我女兒。”
蘭猗有些淩亂,搓了搓腦門等着公輸拓講給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