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朱淵漁要宇文佑坐主位,宇文佑擺擺手:“順天府你是頭兒,你坐主位,朕在旁邊看着你審問。”
朱淵漁連說不敢,宇文佑就不再理會他,看去公輸拓道:“安遠候和小姨也來了,那就過來陪朕同坐。”
如是,該坐的坐該站的站,案子重新開審,朱淵漁抄起醒木,忽然想起什麼,偷觑下公輸拓,然後穩穩的把醒木放在法案上,朝沈蓬庵重新發問:“堂下何人?所犯何罪?”
沈蓬庵是為官的,明白這是必須有的過場,也就再次把自己的名諱籍貫官職等等累述一遍,至于所犯何罪,想起蘭猗剛剛的話,他遲遲不語。
朱淵漁追問:“所犯何罪?”
沈蓬庵嘴巴貼封條似的。
朱淵漁三次發問:“所犯何罪?”
蘭猗适時的開口了,她覺着自己再不開口,沈蓬庵恐招架不住,畢竟皇上在場呢,蘭猗嗤笑:“朱大人身為順天府尹,竟然連案子都不會審,你查都沒查,并不知道沈大人究竟有罪無罪,就問人家所犯何罪,皇上您說說,這朱大人稱職不稱職。”
宇文佑來此就是為了看公輸拓笑話的,他哥哥狀告他妹妹,窩裡鬥,宇文佑也就多少平衡了心裡,因為自己亦是在搞窩裡鬥,齊王、太後,最近聽說九王也摻和進來了,所以宇文佑此時心裡如春風拂過,爽,聽蘭猗說朱淵漁,且是說的在理,他不好明着袒護,隻笑道:“順天府,你可真是不會審案子了。”
朱淵漁慌忙離了法案,來到宇文佑面前長揖道:“皇上聖明,皇上說着這案子該當如何呢?”
宇文佑心裡冷笑,這老朱忒滑頭,把個難題抛給他了,他就三分嗔怒:“凡事都要朕來教你,是不是你的俸祿也朕給領了。”
朱淵漁何許人也,這可吓唬不到他,呵呵一笑,彌勒佛似的面相:“普天之下都是皇上的,連臣都是皇上的,莫說臣的俸祿。”
一番話說的宇文佑心花怒放,指着他的腦門哈哈大笑:“一張巧嘴,是不是同安遠候相處久了的緣故。”
公輸拓吃不準宇文佑的話意,腦袋一歪:“他不是同臣相處久了,而是他認了内子做師父的緣故。”
宇文佑挑了挑丹鳳眼:“噢,有這等事?”
朱淵漁一把年紀認了這麼個小女子做師父,覺着臊得慌,但為了讓自己認蘭猗做師父表現出是理所應當之事,他認真道:“公輸少夫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臣所不及也,臣遂不恥下問,于是認了師父。”
宇文佑連聲說好,“朕就喜歡你這樣謙虛好學之人,行了,你繼續審案吧,閑話咱們有時間再說。”
朱淵漁回了位子,想着蘭猗方才說他沒經過查證就定沈蓬庵有罪,他沉吟下道:“沈大人,适才公輸少夫人說你與公輸妙嫦已經拜了天地,你也承認了,那麼你們并不算私通,可是本官并無聽聞你再娶之事,那麼本官來問你……”
“等等!”宇文佑截住了朱淵漁的話,他是聽出名堂來了,好像沈蓬庵與妙嫦所謂已經拜了天地,應該是蘭猗說的,以他對蘭猗的了解,不用問,這案子如何結局都是蘭猗在操縱着。
宇文佑計上心頭,對朱淵漁道:“朕也并未聽聞沈卿家娶了公輸大小姐。”
朱淵漁想笑又笑不出,嘴角咧咧,總是這般老好人的模樣,恭謹道:“皇上有所不知,是公輸少夫人說沈大人同公輸大小姐已經拜了天地。”
果然是她,宇文佑看去蘭猗:“他們何時成親的,也不請朕去觀禮,好沒道理。”
蘭猗既然敢那樣說,便是早就籌謀好了,欠身朝宇文佑福了下,身上披着的天青色披風墜在地上,形成一個半圓,像一朵水蓮花迎風而開,她一笑莞爾:“皇上博覽天下,該聽說男女婚姻不單單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有這樣的狀況,兩情相悅,特殊場合,掬土成堆,插草為香,對天對地對日月星辰,也可以拜天地成姻緣。”
這分明是私定終身,但經她這麼描述,仿佛一切都是天經地義,宇文佑突然就想起蘇銀狐來,蘇銀狐不是經過選秀入宮的,上元佳節街頭一見,他把佳人帶回了宮,當時也曾惹來宮裡很多人的非議,于此,宇文佑哦了聲:“還有這種事。”
這是肯定的語氣不是疑問的語氣。
蘭猗嗯了聲:“是啊,是有這樣的事。”
宇文佑凝思片刻,随後招手讓朱淵漁至他面前,附耳低語,朱淵漁頻頻點頭。
稍後,朱淵漁喊來幾個站班府吏,讓他們分别把沈蓬庵和妙嫦帶下去,卻是不同的方向,他交代:“為求真實可信,等下你們分别說出何年何月何日何地,掬土成堆,擦草為香,拜的天地,若說的不一緻,便是你們私通。”
好個歹毒的宇文佑!
蘭猗駭然望向公輸拓。
公輸拓就朝她安慰的一笑,其實公輸拓心裡也沒底,想着憑天由命罷,若姐姐同沈蓬庵是天作之合,那麼他們就會心有靈犀一點通。
看着蘭猗驚慌的神色,宇文佑得意的笑着。
即便是沈蓬庵和妙嫦面對這種突發情況也非常震驚,就在兩個人被同時帶下去時,妙嫦不經意的回頭看了眼,卻發現沈蓬庵也在回頭看她,彼此心意交融,妙嫦懸在嗓子眼的心穩穩的落了下來,她是想,死就死吧,為所愛的人死,死得其所。
下去後,兩個人分别進了順天府後頭兩間空置的屋子,帶妙嫦的府吏按照朱淵漁吩咐的問妙嫦:“公輸大小姐,何年何月何日何地,你與沈大人拜的天地?”
妙嫦神思飄了出去,那次她去娘娘廟進香,馬因為打雷受驚,狂奔後把她甩下車,剛好沈蓬庵路過救了她,兩個人往一戶廢棄的宅子避雨,孤男寡女,之前便已經相識,愛慕早埋藏在心底,水到渠成,那天他們住在了一起,當然,妙嫦對府吏說的是,那天他們拜了天地。
然後,轉到沈蓬庵這邊,府吏恭敬的問:“沈大人,您是何時同公輸大小姐拜的天地呢?”
沈蓬庵凝目思量,忽然有點膽怯,生怕自己說錯害了妙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