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憑子貴,更何況沈墨心美貌又溫柔,平時也不同瓦剌汗王的其他嫔妃争風吃醋,隻一心撫育兒子蘇赫,瓦剌汗王還是非常寵愛她的。
後來又生了圖娜,兒女雙全,她更是心無旁骛,每天與兒女相對,教兒女讀書識字,當然她教的都是漢文,圖娜從小不喜歡讀書,喜歡舞刀弄槍,無論樣貌還是性子,多了瓦剌汗王的影子,而蘇赫喜歡讀書,一點點的學來,直至精通漢文的一切,包括詩詞篇章書畫琴棋,但他畢竟生在草原長在草原,性子就保留了草原人的粗狂豪放,而内心的細膩,卻是遺傳自母親沈墨心。
隻是打蘇赫記事起,從未見母親笑過,也很少聽見母親說話,王宮中甚至有人偷着議論,說沈墨心就是個木頭人,沈墨心平時足不出戶,連給王後的晨昏定省她都不去,王後雖然生氣,但瓦剌汗王寵着沈墨心,王後也就沒奈何了,沈墨心除了看書照顧兒女,就是繡花,也不知做何用,繡了拆、拆了再繡,日複一日,别人是在過日子,她是在熬日子,小小的蘇赫感覺出母親不快樂。
後來,母親終于郁郁而終,沒了母親的庇護,蘇赫與圖娜在瓦剌的地位極速而下,瓦剌汗王并不專情,這個死了接着娶那個,既忙于朝政又忙着同女人周旋,根本無暇顧及蘇赫和圖娜,于是兄妹相依為命,這期間蘇赫拼命用功,學得文韬武略,後來漸漸的給瓦剌汗王青睐并器重,身份地位直追世子。
這,正是他厄運的開始。
他大哥海日古是王後所生,但不是長子,在他之前,有側妃已經為瓦剌汗王生了兒子,但王後頗有手段,聯合朝中元老保舉自己的兒子海日古,最終讓瓦剌汗王請旨封了海日古為世子,也就是将來繼承汗王之位的人。
雖然海日古文武都不如蘇赫,也不如很多兄弟,但因為他是王後所生,便有了得天獨厚的條件,這讓衆位兄弟很不服氣,雖然那個長子老實厚道沒有參與其中,但海日古怕将來有變,于是毒殺了瓦剌汗王的長子,他上頭再無兄長,他就成了大哥,這事很多人猜到了,但沒人敢說出來,瓦剌汗王渾渾噩噩,并不知情。
而蘇赫,因為母親沒了,行事非常低調,也很尊重海日古,念海日古同自己是親生兄弟,可是海日古不放心他,所以從十幾歲至今,蘇赫都記不清大哥曾經害過他多少次了,薩滿女神保佑,蘇赫大傷小傷不斷,卻也能逢兇化吉,後來他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自己越是對大哥尊重避讓,越是讓大哥覺着他好欺負,于是蘇赫開始反擊,不單單拉攏各方勢力,也囤積兵馬和錢财。
就在他決心同海日古做一番較量的時候,他突然在母親的遺物中發現了一本書,一本詩詞集,但精通漢文的蘇赫發現,這本詩詞集并非那些諸如李白杜甫陸遊蘇東坡等著名的文人墨客而寫,而是出自一個叫曾少甫的人。
蘇赫感覺這個曾少甫與母親定有非同尋常的關系,而瓦剌人少有精通詩詞的,也不會用漢文來寫詩詞,他就确定此人是中原人,想着母親是京城人氏,他于是來到京城尋找曾少甫,直至後來才知道,曾少甫,便是現在的太宰曾大酉,曾少甫是其在進入仕途之前的名字,不知為何後來做了更改。
蘇赫發現母親的沈家與曾家并無親戚關系,那麼母親保存着曾大酉的詩詞集,二人必定非常要好,也差不多是曾經相好過,于是蘇赫找到了太宰曾大酉,把詩詞集給他看。
當時曾大酉老淚縱橫,捧着詩詞集的手簌簌而抖,沈墨心,是他心頭的痛。
于是,曾大酉跟蘇赫講起了當年的事,當年他與沈墨心兩情相悅,沈墨心的父親也很喜歡曾大酉,因為他才華橫溢,早晚會榮華富貴,偏巧在那個時候瓦剌汗王遇到了沈墨心,以先皇賜婚為手段強娶了沈墨心,一對有情人分開,曾大酉萬念俱滅,便把名字更改以鼓勵自己奮發圖強,最後他考取了狀元,一點點努力,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傾朝野的太宰。
蘇赫除了替母親悲歎,也無回天之力,見過曾大酉也就回了瓦剌,不成想海日古竟然派人跟蹤他,發現他與天朝的太宰約見,海日古就把蘇赫告到瓦剌汗王面前,說蘇赫有謀反之心。
瓦剌汗王雷霆之怒,重重的訓斥了蘇赫一頓,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當晚,瓦剌汗王遇刺,差點喪命,所有人都認為是蘇赫幹的,因為瓦剌汗王白天才罵了他,大家都覺着他在報複。
其實蘇赫知道,這是大哥海日古幹的,使了招一箭雙雕,倘或能殺了汗王,他就可以提早繼位,倘或殺不了汗王,他也以此嫁禍給蘇赫。
那次開始,蘇赫便視海日古為敵人,且為将來的一切謀劃着。
所以,蘇赫才對蘭猗說,弑父弑兄的是海日古而不是他。
這些瓦剌人的事蘭猗不想多言,但得知當今太宰是蘇赫母親的舊識,她覺着自己又有了個瓦解宇文佑一方勢力的機會,于是暗暗思量,怎樣才能同太宰曾大酉接觸上。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蘇赫見她愣愣的出神,便問。
“哦,我聽着呢。”
蘭猗忙收回神思。
“我要回瓦剌了,或許會死,若是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蘇赫問的很認真,且那目光中滿含着期待。
“不會。”
蘭猗回答得如此幹脆。
“……”
蘇赫登時被巨大的絕望包圍着,近乎窒息。
“因為你根本不可能死。”
蘭猗慢條斯理的追加一句。
“哈哈哈……”
蘇赫開心的大笑,笑罷起身,拽了拽衣裳,甩了甩紛披的亂發,作勢離開。
蘭猗起身相送,而她自己也該去萬寶樓見宇文偲了。
蘇赫走了幾步突然折回來,大步騰騰的。
蘭猗忙連連後退,不知這厮意欲何為。
蘇赫适時的停下,深情款款的說道:“等我。”
言罷飛身而去,須臾隻留下一個如夢似幻的背影。
蘭猗愣愣的:“等你?為何要等你?等你作何呢?我隻可以等公輸拓,才不會等你,哼!”
自言自語後,離開涼茶攤子匆匆趕去萬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