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瑤跟著爹娘從角門中穿過,後面是一個小小的花園,看上去簡簡單單的,各種花草隨意生長著,一切看上去蓬勃而有生氣。
隻是三人在花園中七拐八繞,不一會兒就踏上了一條小路,一直跟在水瑤腳邊的撻撻立刻興奮的順著小路跑了起來,不一會就趁人不注意,偷偷的溜進了旁邊的草地。蛋蛋第一次來這個地方,新奇而驚訝,小鼻子在空氣中使勁的嗅著,小貓臉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不一會兒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四隻小爪子,跟著撻撻衝進了那片草地。
「這撻撻好東西吃多了,經常喜歡一陣子就換了口味,不過這麼久了,對這酒花草的癡迷還是初衷不改啊。」
水瑤看著在草地上撒歡的兩隻小貓,嘆道,
「看來今晚得有兩隻醉貓了。」
「撻撻倒還好,畢竟已經醉過不知道多少次了,也算有經驗了,你那隻蛋蛋,還是第一次來這裡吧,可別醉死在草叢裡。」
景昭和芸娘已經知道了蛋蛋和撻撻靈魂互換的始末,如今看著它們一起出現,從兩隻小貓的眼神舉止中就看出它們已經各歸各位。
「不要緊,」水瑤接過芸娘的話,
「撻撻雖然看上去不太靠譜,對蛋蛋也總是很不耐煩的樣子,但實際上,它對蛋蛋還是很照顧的,有它在,蛋蛋出不了危險。」
作為兩隻小貓的主人,水瑤對撻撻傲嬌的性子和靠譜的程度還是很了解和放心的。
於是三人把兩隻在酒花草中撒歡的小貓暫時放下,從小路盡頭的籬笆小院進了山洞中的石室。
聽了水瑤細細的講述了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歷,景昭半晌沉吟不語。
水瑤也並不催促,隻是眼巴巴的望著他,最後還是芸娘忍不住,
「好了,你究竟是怎麼想的,趕緊跟瑤瑤說說,別讓孩子著急。」
景昭輕輕的嘆了口氣,「我當初離開朝堂,離開家族,就是厭煩了這種是是非非的爭鬥,君王一怒,喋皿千裡。那個位置,有多少人去爭,身後就有成千百倍的人為此牽連殞命。」
芸娘一時被景昭說的也有些感慨,可看看水瑤的小臉,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爹爹,娘親,其實這一次出去遊歷,我現在也很迷茫。」水瑤眉頭緊鎖,
「以前見識少,隻記得昔日家裡的庭院和爹娘哥哥,後來總想著如果淩瑾哥哥想登上那個位置,我就必須盡自己的力量去幫他實現,就像小時候他替我實現所有的願望一樣。
可如今,我僅僅出去了幾個月的時間,就見到了這麼多的陰暗,看到了那麼多為了自己的目的視人命如草芥的權貴……
如果我一直是淩芷瑤,我可能一輩子都看不到這些,我會在四面高牆內享受著自己覺得理所應當的日子,但我不是,我已經長成了景水瑤,我看見了那麼多普普通通的人為著生存而掙紮,卻因為別人的隨便一個決定就被抹去或毀滅一切希望……」
水瑤有些說不下去,她自己的內心也很矛盾迷茫,不知道前路在哪裡,她在蕭家村長大,她喜歡現在這種無拘無束的生活,並不想在再回到那個四面高牆環繞的地方,她隻想看見自己的娘親和哥哥平安快樂就好。
可如今,娘親在病榻生死難測,哥哥也彷彿陷在了危險的旋渦中……她想幫他們,卻因此看到了那麼多的陰暗與算計,甚至把景昊和雲放也拖了進去。
水瑤不知道這一切事情的走向會伸向哪裡,她擔心這一切最終會造就一個她無法承受的後果,但她卻無法止步。
這一次,她帶蓮花回來,明著是為了給蓮花尋找一個能夠靜心的安身之所,實則她自己也需要景昭爹爹和芸娘娘親給她指引方向。
「瑤瑤,你覺得那個位置應該是什麼樣的人居之?」
景昭看著苦惱的水瑤,問道。
「上位者,自然是有德者居之。」水瑤不明白爹爹的話,試探著回答。
「這世上有德者多了,都能肖想那個位置嗎?」
景昭不贊同。
「那就應該選對這天下,對這東文有益的,能撐起這片天的人。」
水瑤繼續斟酌著把自己心裡的想法準確的表達出來。
「這話說的沒錯,但這個能撐的起這片天空的人應該怎麼界定呢?又是由誰來界定呢?」
景昭反問道。
水瑤忽然有些詞窮,她想說由皇帝,又想說由王公大臣,還想說由天下人……
可總覺得都不是那麼的準確。
景昭看著為難的水瑤,笑了笑,
「這世間的一切制度都是鮮皿和淚水,戰爭和妥協中產生的。你遊歷了幾個月,就開始為受盡壓迫和制約的百姓鳴不平,這是好事,因為你有一顆慈悲之心,但千萬不要隨意去質疑當前的秩序,也許它不完美,但它也是前人從留過皿的經歷中找出來的最能平衡這世間爭端的結果,也許,它還會被推翻,被改造,最終面目全非,完全不是今天這個樣子,但是,當前,它是一個能讓大多數人平安生存的保障。
至於誰做那個位置,如果不是你問我,我是不會考慮這些的。做皇帝的人無論自身品行如何,一旦坐上了那個位置,也都是想要國泰民安,千秋萬代。他們不會自毀長城,在儲君的選擇上,他們自有考量。
而那些惦記那個位置的人心思也就多了,也許是覬覦那個至高無上的權利,也許是身在皇權漩渦之中,不得不爭,也許是真的心懷大志,兇有丘壑……
無論如何,都是遵從本心就好。」
說到這裡,景昭看著水瑤,語重心長,
「瑤瑤,我和你娘是兩個身如野鶴般的閑散之人,這是我們的選擇,並不比那些居於廟堂之上的人卑微,但也不能說隱居山野,採菊籬下就比那些在朝堂上殫精竭慮或者說蠅營狗苟的人們高潔。
以前,爹爹也不曾有如此想法,隻是這幾年才偶有感悟,萬事隻要是依自己的本心而行就可,想的過多,都是庸人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