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話迅速引起了眾人的共鳴,
「就是,就是,想吃乾糧自己撿柴來換啊,這點力氣都不想出,憑什麼在這裡嫌棄人家的粥薄。」
「沒良心啊,今天這粥可不薄啊,剛受災的時候,官府也賒過粥,那粥,可比今天的薄多了,今天的粥,綿軟粘牙,口口都有米啊,不薄,不薄啊。」
「就是,這位好心的夫人可是拿自家的糧食給咱們吃呢,你白吃人家的糧食,怎麼好意思嫌棄。」
「有本事就別在這裡吃人家賒的粥,這是咱們的救命糧,看他那肥頭大耳的樣子,也不像是餓了幾天的樣子,沒準就是來白吃白喝佔便宜的。」
眾人七嘴八舌的數落著,那個領頭鬧事的漢子眼看沒有挑起眾人的不滿,反而都開始圍攻自己,心裡頓時有些慌亂,想擠出人群逃跑,又不甘心就這麼灰溜溜的走開。
正在這時,另一邊領到粥的一個孩子「哎喲」一聲大叫了起來,接著一口粥吐了出來,旁邊孩子的母親剛要出口罵他糟蹋糧食,就見孩子吐出來的粥裡赫然有一粒大大黑色的石子和一顆白白的小牙,再看那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滿嘴的鮮皿,「哇」的一聲哭起來。
孩子的母親茫然無措的用袖子給孩子擦著滿口的鮮皿,不住聲的安慰道:
「阿寶不哭,阿寶不哭。」
接著周圍有個聲音大喊道,「粥裡有石子,看看,有這麼大一塊石子,看把孩子的牙都硌掉了。」
周圍一些剛剛拿到粥的人也不斷的喊出聲來,
「我碗裡也有石子!」
「我碗裡有沙子,真是黑心啊,這可怎麼喝。」
「這婦人是個嘴甜心苦的,她施粥放糧就是在騙取好名聲,為了省糧食給咱們的粥裡摻沙子,摻石子,不把咱們這些受了災的鄉親當人看啊。」
「哎喲,看看那孩子,一嘴的皿,可憐介的,喪良心啊!」
眼看著一聲聲的聲討壓過了這邊的爭論,那幾個剛才想要逃跑的漢子立刻來了精神。
「瞧瞧,我說這家人根本就是沽名釣譽,不把咱們當人看吧,你們還說我不對,看看,多黑心!」
一時間,大有群情激憤,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王氏也有些傻眼,她不知道事情怎麼轉變的這麼快,快的讓她都無法應對。她敢保證自己帶來的米面都是乾淨的。可那小男孩流著鮮皿的嘴巴和旁邊幾人碗裡挑出來的沙石卻是真的。
她知道這是陷害,可她沒有證據。
眼看著人群就要湧到王氏的面前,一道身影突然拔地而起,躍上了王氏身後的馬車,
「大家都稍安勿躁,先安靜!」
一個男子溫和清亮的嗓音響起。很奇怪,這聲音並不大,卻讓人覺得就響徹在耳邊,而且有一種不得不服從的威嚴。
人群安靜了,都擡頭看著馬車頂上的端木淵。
「大家想一想,這粥已經發了好一會了,前面也有不少人都喝到了,你們聽見有人說這粥裡有沙石嗎?還有,這裡有五六口大鍋,都熬著粥,除了這一口,」
他指了指剛才出狀況的那一口鍋,
「其他的隊伍,領到粥的,都喝一口,看看有沒有問題?」
人群慢慢靜下來,有人開始嘀咕,
「剛才是沒有人說這粥有問題啊。」
「我們這邊沒問題,這粥是乾淨的。」
「我這邊也是好的,這粥白亮亮的,還有米油呢。」
「是啊,是啊,我這碗喝完了,沒有一粒沙子,好香的米粥啊,我這麼多天,還是第一次見著正經糧食。」
認可的聲音此起彼伏,王氏懸著的一顆心漸漸開始放下。
可是接著就又有人出言打斷了這逐漸正常的氣氛,
「剛才沒有,不等於現在沒有,許是你們剛才沒敢往裡摻石子沙子呢,現在膽子大了,準備使壞,可運氣不好,這才剛開始用不好的米來糊弄我們,就被人發現了。」
端木淵站在馬車上,一臉的冷峻,
「這位王夫人是施粥放糧,自己有多少糧就放多少好了,今天她就是在這兒隻施捨一鍋粥,一碗粥,也是善舉,不為求利。
既不為求利,又何須在米裡摻沙石,鄉親想一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底下等著喝粥的災民議論聲音更大了,
「這位公子說的有道理啊,人家又不是賣糧,為啥要摻假?」
但也有人不服氣,
「你說的好聽,可現在這粥裡就是有沙子石子,你就算說出大天來也是以次充好,糊弄我們這些受了災,吃不上飯的鄉親。」
「就是,要是事情是你說的那樣,你來解釋解釋,這糧裡為什麼會有沙子?」
「好,那我就給大家解釋解釋為什麼這粥裡有沙石。」
端木淵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寒意,他看著人群中剛才鬧得最歡的幾個人,其中一個方臉的漢子明顯有些忙亂,正準備撥開人群往外走。
眾人隻覺得眼前一晃,一道身影飄逸的從層層人群中絲滑的穿過,揪住了一個人的衣領子,把他提起來,重新躍上了王氏身後馬車的車頂。
再定睛看時,依然站在馬車頂上的端木淵手裡竟然提著一個方臉漢子。
那漢子個子並不矮,但被端木淵揪在手中,卻像隻待宰的鵪鶉,掙紮不出來,臉憋的通紅。
端木淵將手中的人倒提起來,輕鬆的抖了抖,就像手中拎著的是一隻小雞仔。可那個方臉漢子卻整個人懸空在馬車頂上,隻有一隻腳踝抓在端木淵的手中,大頭朝下,頓時嚇的「哇哇」大叫。
眾人在下面議論紛紛,人群中的幾個人卻明顯有些慌亂,低頭用手撥著人群,企圖往外擠去。
這時,隨著端木淵的抖動,那方臉漢子的身上掉下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其中有一個黑乎乎的荷包被人撿了起來,打開一看,驚呼道:
「沙子,這裡面是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