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稷從來沒想過嶺南之行會成為他這一生中最狼狽的出行。
跟著蓮花在那艘簡陋的小船上漂了兩天一夜,終於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上了岸,幾個人都又累又餓。蓮花的小船上倒是藏了一些乾糧,但是她本來隻準備了她一人的,現在憑空多了三張嘴,就不夠了。
蓮花倒還仗義,把食物和水都大方的分給大家了。但是阿達裡是小孩子,斬星是傷員,蓮花是女人兼乾糧的主人,最重要的是她還是撐船的主力。所以,年輕力壯,還不會幹活的大小夥子淩稷就成了最不應該吃飽的那個人。
當時,淩稷看著蓮花遞在他手裡那點可憐的食物,頓時呆住了。他潛意識裡還認為蓮花會把食物先緊著他和阿達裡吃,畢竟他可是東文的王爺,皇上的長子,就算眼前的蓮花出身鄉野不懂事,但自己這一身貴氣總能震懾住她吧。
可蓮花不僅沒有優待他,反而給他分配的食物最少。
淩稷驚詫的目光蓮花和阿達裡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兩人啃著乾巴巴的乾糧,吃的還很香甜。
斬星用了蓮花給的葯好多了,已經可以歪斜著坐起來了,他看看手中的傷員乾糧,雖然不咋地,但好歹分量還行,連忙給淩稷遞了過去,
「王爺,您吃了我這個,我不餓。」
一旁的蓮花眼風掃過,沒有說話,也沒有制止,隻是嘴裡咀嚼的速度像是慢了下來。
淩稷雖然餓,但這點臉面還是要顧及的,平時也就罷了,現在斬星受了傷,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他搶吃的。
反正餓上一兩頓也餓不死,淩稷賭氣的想。
「不要管本王,你自己快點吃,本就受了傷,不吃飯怎麼能快點好。」
淩稷虎著臉,聲音也冷冰冰的,但卻把手裡的水囊遞給了斬星,
「先喝點水,這飯食有點幹。」
斬星聽話的接過了水囊,一時間,沒有人說話,船上隻有啃乾糧的聲音,蓮花也若無其事的灌了一口水,心裡勉強放下了一點對淩稷的敵意。
他們最後上岸的地點是一個小村落,很偏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顯得有幾分荒涼。
但村中這時正有縷縷炊煙升起。
起碼這是個有人的村落,淩稷心中暗想,摸了摸懷裡的荷包,身上還是有些銀子的,今天好歹能吃上口熱乎的飯食了。
蓮花一聲不吭的把小船系在了岸邊的一叢雜草中,看了看斬星,
「你能走嗎?」
斬星在船上度過了屁股的麻木,疼痛,奇癢難耐,這會兒倒是舒服了很多,扶著淩稷的手趔趔趄趄的下了船,舒展了一下在船上歪著硌的生疼的腰身,試著走了兩步,感覺還不錯。
「蓮花姑娘,你的葯真的不錯,我覺得我已經沒啥大問題了。」
斬星笑呵呵的,向蓮花露出了一張燦爛的笑臉。
他對蓮花的印象挺好的,這姑娘就是不愛笑,臉上總是蒙著一張黑色的布巾,吃飯的時候她摘下來過,當時讓他和王爺都心中一驚。
一路上看她行事老練,功夫也極好,沒料到摘下蒙面的布巾後,原來是個面容俏麗,年齡極小的小丫頭,隻可惜她一邊的臉蛋上有三道傷痕,雖然不深,但在白嫩的臉蛋上卻極為明顯,完全破壞了那份嬌憨的美感。
一開始斬星以為蓮花是因為容貌有礙才戴著面巾,但後來發現蓮花像是根本不在意臉上的疤痕,而且不太願意讓人見到自己的臉。
比如此刻,她又把臉蒙的嚴嚴實實的,一邊示意他們跟著自己走,一邊冷聲說:
「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咱們就在這裡歇歇腳,明日一早你們趕緊自己離開。」
「蓮花姑娘,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斬星吃驚的問。
「我和你們本就沒有什麼關係,隻不過是順手救了你們,現在我要做自己的事情,沒法帶著你們,你們還是自便吧。」
蓮花一邊頭也不回的往前走,一邊繼續說:
「從這個村子向西北去,走不了太久就能看見一條小路,你們明日就順著那條小路走上大半日就能看見大路了,繼續走到天黑,估計能有大點的村落,到了那裡,你們想去哪裡就可以僱到車馬了。」
「這個村子竟然和下一個村莊隔著一天的路程?如此偏僻的地方,怎麼蓮花姑娘你看上去不是第一次來這裡?既然這裡不好,蓮花姑娘你為什麼帶我們來這裡?」
淩稷狐疑的問。
也不怪他多疑,他堂堂一個王爺,現在身邊就斬星一個護衛,還受了傷沒好利索,這個蓮花看上去有些邪氣,怎麼都讓人有些放心不下。
「我自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但這也和你們無關,」
蓮花聽出了淩稷語氣中的懷疑和警惕,猛的回過頭來,
「我告訴你們,不是我要帶你們來這裡,是你們走投無路,跟著我來的,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但這些都跟你們沒關係,今日天色已晚,這裡方圓五十裡地都沒有人煙,你們不想今晚睡在野外就老老實實的聽話,在村裡住上一晚,天亮了就趕緊走。」
淩稷一時氣結,想要發脾氣,又被一旁的斬星拽了拽袖子,硬生生的把一口氣憋了回去。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一個王爺,竟然在東文的土地上被一個小丫頭呵斥。
斬星一個勁的給淩稷使眼色,心中暗暗叫苦,王爺呀,咱們現在落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說到底,還是人家小姑娘救了咱們呢,咱們如今這種地步,王爺您要怪也得怪您那個親娘舅啊。
但斬星一個字也不敢說,好在淩稷不是沒腦子的人,鐵青著一張臉,悶不作聲的跟著蓮花往前走。
從河邊走到小村子也走了一個多刻鐘的時間,這期間,蓮花一直沒說話,眼看到了村子,她突然開了口:
「一會兒有人問起你們的來歷身份,都由我來回答,不論我說什麼,你們都點頭承認就好,多餘的話都不要講。」
淩稷心中有氣,剛想反問為什麼,突然前方村中走出了一個長相醜陋,卻膀大腰圓的醜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