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鎮是東文國最東邊的一個小城鎮。城鎮再往東是數個稀稀落落的小村莊,和連綿不絕的山脈。山脈的東邊是什麼?就無人能夠說的清了。
有人說翻越大山,就到了仙人的居所。也有人說山脈的那一邊是妖獸橫行的地界。不論真假,從來沒有進入深山的人回來過。久而久之,山脈深處變成了禁地。無人敢進入。
不過山脈邊緣卻是獵戶鍾愛的地方。有山有水,植被豐茂,小獸眾多。幸運的還能夠採到珍貴或不那麼珍貴的藥草藥材。所以山腳下慢慢的也出現了不少小村落。蕭家村就是其中一個。
雖說村名叫蕭家村,村民也並不都姓蕭,據說第一個來此開荒狩獵的人是蕭家的老祖宗。於是蕭家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村子的名字。
小村莊人口不多,大多是都是男人狩獵耕種。女人農忙時下地,農閑紡織。因為地處偏遠,朝廷官員不屑於踏足。也有可能他們根本兒都不知道如此偏遠的地方究竟有多少個小村落,沒有人查問,鎮上的小官吏們,也懶得跋山涉水。而山裡的物產又比較豐富。所以這裡的生活倒是比其他地方更好過些。
不過同樣因為遠離繁華,這裡的人見識有限,大多不識字。一輩輩少有人能夠走出大山。生在這裡,別說將來出人頭地。想念個書,識個字,不做睜眼瞎。都要翻山越嶺的去鎮裡的私塾,還要交上相對窮人來說昂貴的束修,也僅僅能學的勉強看懂書信而已。
因為私塾裡唯一的先生自己也不過是個老童生,教來教去去都是幾句人之初,性本善……好在耕田狩獵也能吃飽肚子。代代也就這麼過了下來。
不過這樣平靜且平淡的日子,隨著蕭家村多了一戶人家。很快被打破了。
一個月前,蕭家村的蕭老村長接待了一戶人家。
這是一家四口兒。架著一輛青棚小馬車來到老村長家。第二天老村長便召集村裡年輕力壯的勞力在村東頭兒開始為他們一家建屋立院。
村裡人開始都頗有微詞,在中原地帶過不下去的。來這大山腳下謀生的人也有。但都是像燕子銜泥一般,自己先搭個茅屋,再一點點開荒置業。
村裡不排斥外人,甚至有熱心腸的左鄰右舍也都會去幫忙。卻從沒見村長這樣幾乎舉全村之力幫著安家落戶的。
於是有好事之人打聽了出來。這家人的娘子是蕭姓。和老村長一樣,也是建村的蕭家老祖宗那一脈的。
不過這家人看著頗為富裕。蓋屋的材料都是用的最好的木料和石頭。參與建屋的人雖多,但這家人一點都不吝嗇。每天管兩頓飯不說。一人100文工錢。工匠一天150文。這可比在山裡擔著風險狩獵掙得還多。大家錢拿到手,嘴慢慢也就閉上了。
反正村子裡人越多,在這大山腳下就越安全。大村子無論是抵禦山裡的野獸還是應對鎮裡偶爾來的差役都更有話語權。
人多力量大。新來的人家的宅子很快就建好了。可令蕭家村人沒有想到的是這戶人家建好了房舍。卻不開荒種地,也不進山狩獵。倒是陸續從外面運進來,幾大馬車的東西,遮得嚴嚴實實的,也不知道是啥。
一時間,村裡的人議論紛紛。隻看這幾大馬車的東西,就知道這是一戶富戶。富戶為什麼要到這窮鄉僻壤來生活呢?而且不開荒種地。這家人將以何為生呢?難道要坐吃山空嗎?
人總是對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特別好奇。
可這家那個叫景昭的男人跟個大家閨秀似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兩個孩子。女孩兒大約五六歲,從不說話,也從不出門。男孩子七八歲的樣子,倒是很憨厚,嘴甜愛說話。隻是出門也少。
有那好奇心重的。偶爾碰見那男孩兒出門。就上前逗那男孩兒說話。想從中探聽出人家家裡的事情。這個男孩兒倒也配合。說起話來滔滔不絕。不論是誰一和他聊起來,不知不覺就能聊上半天。還能聊的你把臉上的褶子笑的多出兩道。直到回到家才反應過來。聊了半天,自己少做了半天的活兒不說,人家家裡的啥情況都沒問出來。自己家裡的事兒。上到老爺們兒不幹活兒,光喝酒。到大娃子十歲了還尿炕,全講了個底兒掉。
不過越神秘的事兒就越勾起人的好奇心。既然男人和孩子都不中用,打聽新住戶內情的重任就落到了女人身上。
這一天,一群女人在河邊巧遇了來洗衣的昊兒娘--蕭芸娘,立刻無比熱情的迎了上去。
昊兒娘,來來來,上這兒來,這塊兒石頭低,浣衣方便。捶衣也好用力。
昊兒娘,你家昊兒幾歲了?八歲了。真是個好孩子,那小嘴兒太甜了,前幾日見著我,二嬸兒,二嬸兒的叫。我家孩子都快十歲了,出門都不知道叫人。
就是,昊兒娘你可生了個好兒子,看長得虎頭虎腦的,多精神吶,那雙大眼跟昊兒他娘你長得一模一樣呢。
對了,昊兒娘怎麼不見你家丫頭出來玩呢?
是啊,是啊,也不見你家男人出來,你家不出來開荒嗎?得趕緊開片兒地出來,再不下種,今年就沒收成了。
是啊,難道你們家準備進山打獵?聽我說還是多少開上幾畝田。光靠打獵可養活不了一家老小。
眾婦人七嘴八舌,吵的蕭芸娘頭嗡嗡的,幾次想解釋,居然沒有插進話去。
於是她把搗衣錘用力一捶,咚的一聲。嚇的眾婦人一跳,頓時都閉上了嘴。
芸娘這才微微一笑,「哎呦,不好意思,我勁兒使大了。嚇著眾位嫂嫂嬸嬸了,隻是眾位的問話。我得一個一個的回。」
一群婦人趕緊陪著笑說:「對,對對。昊兒娘,你慢慢說。」
芸娘於是不緊不慢的說:「我家不是不想開荒,隻是沒有人手,開了也種不了田。我家當家的是個先生。手無縛雞之力做不了力氣活兒。」
「縛雞之力,哎呀,男人家哪會孵小雞呀?那都是女人的活兒。我跟你說,昊兒娘,這活兒啊,就是女人也不是都會幹的。你要想孵小雞,我幫你。我家老母雞年年都孵一窩小雞的。」一個聲音爽朗的農婦熱情的說。
這位嫂嫂我說的不是孵小雞,是……哎呀,就是抓雞的意思。
殺雞呀,哎,抓雞也是女人的活兒,就說我家男人吧,力氣大,上山打獵能拖一頭野豬回來,可在家從來沒幫我抓過雞。
「行了,大力他娘,你別說雞了,聽昊兒他娘說吧。你家男人是個啥先生?」有聰明的婦人將話題又引回來。
隻是這幾個女人說的起勁兒,那邊芸娘都快哭出來了。
聽見有人解圍,趕緊說:「今日既然諸位嫂嫂嬸嬸問起來,正好請幾位嫂嫂嬸嬸回去跟大家告知一聲。我家準備開個學堂,諸位家裡有要讀書的孩子,子侄後輩盡可以來學堂入讀。」
婦人們一聽更加熱情了,連著稱呼也變了,「哎呀呀,沒想到芸娘你男人居然是個教書先生啊。」
是啊,芸娘,你可嫁了一個好人家呀,教書先生啊。怪不得你家裡的人看著就不一樣呢。你家先生莫不是個秀才相公?
哎呀,雲娘,那你豈不是個秀才娘子。
不管秀才相公還是秀才娘子,咱們村兒裡要是有了先生,孩子們豈不是不用大老遠的去鎮上了?
村裡有學堂,那真是太好了,可是芸娘,你家先生的束修要多少啊?
是啊,芸娘,咱們同村住著這束修能不能少要點兒啊?我家有兩個孩子呢。都想去讀書,認字,可是我們家真的供不起呀。
離要開學堂眾人更加起勁兒的議論起來,蕭芸娘感覺就像有五百隻鴨子圍著他嘎嘎的叫。
她趕緊把洗好的衣服收進木盆兒,站起來,邊走邊說:「眾位嫂嫂嬸嬸放心。鄉裡鄉親的,我家絕不多要。實在是手頭緊,沒有銀錢的,糧食獵物也可以抵。」
「呀,那可太好了,雲娘啊,你們家的學堂什麼時候能開呀?」
「是啊,芸娘啊,我家小子都十多歲了,也不認得幾個字,能不能去你們家的學堂讀書啊?可不要嫌他太大呀。後的一片嘈雜聲中,蕭雲娘健步如飛,逃也似的奔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