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太康帝的問話,紅衣第一時間把目光投向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水瑤。
「這些我沒有想過,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排才好。」
紅衣乾脆的說,
「還是都聽陛下和瑤……公主的吧,怎麼樣我都沒意見,」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說我出家了,或者讓我假死脫身也行。」
水瑤臉上一僵,太康帝已經不高興了,雖然沒說什麼,卻用不滿的眼神瞪了紅衣一眼。
紅衣依稀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畢竟,現在在外人眼裡,自己現在是東方皇後,這麼說……好像有些大不敬哈,但是,那又怎樣嘛,主母一走十年有餘,而且當時走的那麼決絕,難道太康帝還幻想著她能回來?
她真的很想對他說:醒醒吧,別做夢了。
所以紅衣一點沒有示弱的看著太康帝,她心裡很為東方主母和曾經朝夕相處卻孤立無援,死在戰場上的姐妹們鳴不平,再加上沉睡前的那段時光徹底磨鍊了她的性子,現在她覺得自己對這天下最有權勢的皇上也沒有了當初的惶恐和懼怕。
但她忘了她現在頂著的是一張東方秋月的臉,這樣不躲不閃的注視,讓太康帝明明知道眼前之人並非當日的伊人,卻難以抑制的看了一眼又一眼,目光逐漸複雜。
氣氛漸漸的有些尷尬。
水瑤的聲音及時打斷了這一切。
「父皇,我打算帶紅衣姐姐離開。」
太康帝沒有出聲,隻是目光轉向了水瑤。
「我帶回來的那些東西您已經看過了,雖說東文這些年風調雨順,但各處大興土木,開銷也不少。然而最大的開支卻是在軍需上,這次南方暴露出來的事情我擔心隻是冰山一角,但卻不得不防。
而且這次南方的水災也能看出,如果有人勢力太大,朝廷的政令都可以陽奉陰違,假以時日,隻能讓百姓離心,朝廷失信。
最可怕的是,如果大筆的軍需費用去向不明,養了有異心的軍隊,那恐怕……」
太康帝看著水瑤,
「她這幾年確實變了些,但安家發家也沒幾年,縱然有些跋扈,但量他們沒有那個實力,也沒有那個膽子。」
水瑤無奈的笑了笑,
「證據女兒都已經給父皇了,究竟怎樣處理此事,也還是得看父皇的決斷,隻是娘親這件事不好叫外人知道,世人不知道這些奇異之事,傳揚出去,不解其中真諦,以訛傳訛,三人成虎,恐怕引民心浮動。
而且紅衣姐姐已經醒來,無論她的面容能不能恢復如初,都不在適合再在坤寧宮冒充娘親了。
所以,我打算帶她走,這宮裡的事情如何遮掩,還是父皇自己定奪吧。」
太康帝為難的看向水瑤,
「紅衣若是要走,坤寧宮不可無主,隻能宣布皇後病逝,可你剛才說了恐安家有異心,現在你皇兄的下落還不明,後宮的格局不宜有太大的變化。」
太康帝心裡雖然對安家有提防,對安茜兒也有微詞,但他並不相信安家敢鬧出什麼太大的動靜來,無非就是想推舉自己的大兒子淩稷繼承皇位,保住他們安家的榮華富貴也就是了。但水瑤帶回來的證據中確實有可疑之處,官銀,糧食,軍需鐵器,物資,這些明顯有人在囤積,如果不是單純的貪墨,而是真的有人在背後訓練私兵,那處理不好,東文恐怕真的要爆發一次內戰了。
這是他絕對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他需要儘快查明這一切,他需要時間。那這現階段,他需要一切都風平浪靜,就絕對不能出現一邊倒的情況。
制衡之術,是貫徹帝王一生的。
所以,即使有些事情已經查明了和安家和靖王有關,他也不能動。
同樣,睿王淩瑾的生死和女兒的尊崇也同樣重要,而一雙嫡子嫡女的尊榮離不開皇後的身份,即使她僅僅是個躺在床上的活死人,也不能讓出這個位子。
那個位置,也許不是東方秋月需要的,而是他淩南蒼需要東方秋月佔據的。
當年,在老皇帝面前,是先有了這個能做皇後之位的東方秋月才有了他這個皇位繼承者,現在,他依然需要用她來威懾暗中的覬覦和安茜兒的不甘。
所以,他用皇後病逝和睿王的失蹤來暗示女兒芷瑤,當然也存了試探之意。畢竟這個孩子回宮以來,他一直都沒有看出她究竟還有那些底牌,就如當年的秋月,他知道她懂玄術,但就算是在兩人感情最盛的時候,在幾次的威險被刺的時候,她都未曾展露出來,寧可負傷喋皿,也不肯施展出來。
直到那最後一次的戰鬥。
所以,他對秋月也不是沒有芥蒂的,她那麼美,那麼好,自己給了她自己能給出的一切富貴和尊榮,可她為什麼不能像安茜兒那樣全身心的對自己呢?
他當年看不明白秋月,如今也看不明白這個丟了十多年的女兒,她與秋月的容貌隻有五分像,但做事卻有一個十分的共性:隨心所欲,不受約束。
水瑤聽明白了太康帝話裡的意思,
「紅衣姐姐的臉我可以試試看,大概有九成的可能恢復,然後我帶紅衣姐姐走,父皇您想辦法替我們遮掩一兩個月,我會去把哥哥找回來,之後的事情就不算是咱們的家事了,我也不管了,您和哥哥們究竟怎樣,就是你們的事情了。」
「你不管了?什麼叫你不管了?」太康帝吃了一驚,這是什麼話?
雖然他也並不指望女兒來做什麼決定,但這話為什麼讓他又有了當初秋月執意要離開時的感覺。
水瑤心中想的自然是要離開東文,去尋找東方秋月,然而此刻她還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父皇這話問的好笑,難道女兒不管這些不好嗎?還是您打算讓女兒參與朝廷的政事?」
這句話問住了太康帝,東文對女子不是太苛刻,不然秋月也上不了戰場,但沒有誰願意與女子同朝為官,所以,他並不想開這個先河。
看著太康帝一副為難的神色,水瑤本來就沒有什麼期望的調侃忽然變成了一種深深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