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長風沒有想到田文傑會拒絕跟隨自己回都城。
田文傑給出的理由是身為獨子,他上有父母需要盡孝,且師父師娘生死未知,他還下有師弟,師妹需要照顧。
淩長風覺得田文傑的迂腐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雖說東文國以孝治國,但男子漢大丈夫怎能因愚孝而枉顧自己的前程。
且照顧幼童乃是婦人之事。又怎麼是兇有大志的男子所為?
淩長風稍稍有些失望。有些懷疑自己對田文傑過於高看了。如此兇無大志,毫無決斷的人將來如何能擔當起自己將要給予的重任?
也許自己當時初遇他時情形過於不堪,才讓他對這個農門出身、讀過書又有些文採的人產生了過多的幻想。
童先生對田文傑拒絕皇長孫的盛情邀請先是不解,後是不屑。
黃口小兒,山野村童,讀過幾本書?在這窮鄉僻壤讓他能夠拔得頭籌,就不知道外面的天高地厚了。
老天把皇長孫送到了他的面前,擺了條康莊大道在他面前,他卻不懂得珍惜。
妄想通過科舉進身!
都已過束髮之年,尚未參加過縣試,童生都不是,還敢在自己這個二甲進士面前妄談科舉。
屬實可笑。
以他鄉下小子的資質和背景,中個秀才也就算光宗耀祖了。
想要中舉?不知道祖宗在地下還要修多少的陰德才可以?
而且,即便是中了舉,就算是中了進士又怎樣?
到時候授一個芝麻粒兒的小官,熬到鬚髮皆白,也不知道能不能入都城做個京官。
和待在皇長孫身邊不可同日而語。
何況皇長孫龍章鳳姿,志向遠大。
將來……
萬一……
就是從龍之功,朝廷重臣。
不然,自己一個堂堂二甲進士出身,何苦要在淩長風身邊做個無品無級的幕僚?
……
這場會面,淩長風雖然失望,但依然君子之風不減,儘管被田文傑婉拒,依然談笑風生。
還特意召見了田守禮和毛氏夫婦二人,誇獎二人家風嚴謹,教導有方。
聽說他們現如今是借住在景家,還直接賞了一箱現銀,讓他們自起屋舍。
田守禮看著都城來的皇親貴胄,實在是有些緊張。他想說自家有房舍,不用另起。可是自家現在確實是借住在景家,要想向這氣宇軒昂的皇家子弟解釋,又覺得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於是他看看兒子雖然面上十分恭順,卻泰然自若的,毫不惶恐的樣子,決定自己也閉上嘴巴。
兒子說過言多必失,自己還是少說話為妙。
因為景昭夫婦不在家,淩長風對見不到景先生深感遺憾,提出要見見景先生的一雙兒女。
景昊笑嘻嘻的來了。
看著景昊圓潤的笑臉,淩長風的腦海裡浮現出都城景太傅的身影。
毫無相像之處!
他心裡一陣輕鬆,這個相貌,應該跟景太傅家那個嫡子無關。忽然又一陣失落,還以為會有奇遇,能找到景太傅家那個傳說中的天才景叔瑜。
不過,沒關係,他本也沒指望要靠這些來尋得景太傅的支持,隻是景姓較少,又聽說此人能文,才順便來碰碰運氣罷了。
於是又和顏悅色的與景昊交談了幾句,發現這景家確實有點東西。
面前這景姓少年,看上去憨態可掬,言談間倒是頗有些見解。不過十歲出頭,倒是讀過不少書的樣子。
隻是可惜年歲太小,不能為自己所用。不過,倒是能看出其父應該也有點才能在身,隻是聽說生死不知……
都城那邊有信來,催自己趕緊回去,不知有什麼急事,看樣子,自己這次隻能空手而歸了。
不過,人才貴精不在多。現在,身邊有童先生,也足夠了。
……
淩長風依舊賞了景昊。
一套精美的文房四寶讓景昊笑的更加開心。
隻是……
「景先生不是還有一個幼女,怎麼不見?」童先生察言觀色,問出了淩長風心中疑問。
半晌,水瑤來了,戴著一個面紗,把小臉遮的嚴嚴實實。(想戴帷帽來著,可惜家裡沒有。)
兩隻眼睛噙著淚珠,還沒等眾人問她為何來遲,又為何帶著面紗,就帶著哭腔說,今天,小貓蛋蛋在外面受驚了,抓了她兩爪子,說完,給眾人看了看她手腕上鮮紅的三道貓爪印。
景昊立即走到水瑤身前,透過面紗依稀看到水瑤左邊的臉蛋上也有三道貓爪印,立刻急了。
「這怎麼辦,要是落了疤痕怎麼辦?這不是容顏都毀了嘛。」
淩長風沒有帶禦醫來,
但他有禦葯。
吩咐斬星迅速取來了一盒舒痕膏,這是宮中禦醫調製的,可以醫治外傷,不留疤痕,平時亦可以做美容護膚之用。
毛氏牽著水瑤的手,下去敷藥了。很快,又回來了,帶著水瑤來緻謝。
水瑤不哭了,說敷了葯,冰冰涼涼很舒服。
淩長風誇她聲音清脆好聽,賞了她一套頭面首飾,和一對把玩的鑲寶銀鈴。看她可愛,又取了一盤杏仁糕點,單獨給她吃。
水瑤臉不疼了,心情好了,食慾也不錯,聽著哥哥們講話,一片片的往嘴裡送杏仁糕,很快就吃了半盤子,最後,被景昊制止了,說她吃多了,會積食。
水瑤不開心,就告辭回去歇息了。
第二天,用罷早膳,淩長風一行就告辭走了,臨走前,景昊和水瑤作為主人,出來恭送。
淩長風看著依舊帶著面紗的水瑤,看著她那光潔的額頭,像是思索了片刻,忽然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緻的檀木盒子,拿出一個晶瑩剔透,通體鮮紅的一顆水滴形額飾,遞給水瑤。
「這是我給家中妹妹置辦的小玩意,最適合小姑娘佩戴,此物有葯香,戴上清神醒腦,夏季還可驅蚊驅毒。」
水瑤立刻接過來戴上,鮮紅的水滴形額飾,墜在額間,俏皮可愛。
一行人又謝過了皇長孫淩如風,目送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視線中。才移步回家。
回去的路,不好走,車輪在厚厚的積雪裡滾動,留下了深深的車轍印。
斬星騎馬在前,與他並肩的赫然正是淩長風。
兩人的低語聲在北風中斷斷續續。
「你……覺得……她嗎?」
「……不知,身形……像,……氣質……不同。葯……沒反應。」
「是啊,杏仁……疹子,……沒事。」
「也許,人……相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