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識淩瑾不奇怪,雖然淩瑾平時深入簡出的,但作為當今皇上的兩個封了王的成年皇子之一,自然引人注目。
尤其他們安家又是大皇子淩稷的鐵杆支持者,不可能不認識這個大皇子的勁敵,可自己隻是安家眾多子侄中的一個不起眼的一個,年紀還沒有淩瑾大,今年又是剛剛出來做事,他竟然張口就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來!
這個睿王,真的像他表面上表現的那麼多病清高,不理世事嗎?
安從雲心中一陣慌亂,腦中不停的翻騰,最終隻得結結巴巴的回答說,
「回睿王殿下,屬下隻是奉軍需官的命令,來此地調糧,至於其他,屬下職微權小,並不知曉。」
他雖然慌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對待淩瑾,卻也機靈,找了個託詞就把事情推了個一乾二淨。
說完還遞上了一紙文書,水瑤連忙上前一步接過來遞給淩瑾。
沒辦法,淩瑾已經露了身份,就得端起王爺的架子,隻是可惜這次還真的一個小廝侍衛都沒有帶出來,也隻好她親自上了。
淩瑾接過那頁紙張,定睛一看,險些被安從雲氣笑了。
這竟然是軍中的軍需官寫的一張糧單,上面有各種糧食的數目,倒是蓋了一個紅印,不過是軍需官的印鑒罷了。
「你就憑這麼個東西來調糧?你們大將軍調糧的手令呢?」
淩瑾神色淡然的問道。
「屬下不知道還需要大將軍的手令才能調糧。」
「不知?你的意思就是隻憑你手中的這張四不像的糧食單子就能帶走糧食了?難道這昌平倉就是你們軍營的糧庫?」
「屬下今年才入職,這也是第一次前來辦差,隻是聽從上官的命令安排,其他的事物還不清楚。
睿王殿下要是想知道的清楚些,可以隨屬下回營去問問軍需官,他最清楚這些軍需糧草之事,實在不行也可以直接問問大將軍……」
安從雲繼續推諉著,見淩瑾不置可否的樣子,索性故作茫然不知的樣子以退為進,開口請淩瑾隨他回營。心中卻一陣緊張,手心裡都攥出汗水來。
要是淩瑾真的跟自己回去,算不算大功一件呢?進了軍中,可就不是他睿王自己能說了算了。
他等了片刻,卻聽不見淩瑾的回答,悄悄偷眼看去,卻發現淩瑾已經把那張糧單收了起來,甚至都沒有問一問一邊的徐倉官,是不是往日也隻是這麼一張單子來就會開倉放糧。
淩瑾回到自己剛才坐著的椅子上,繼續端坐在那裡,看著一群人忙來忙去的把一包包的糧食擡出來,裝上糧車。卻像把安叢雲忘了一樣,沒理他也沒叫他起來。
時間一長,安從雲就受不了了,他雖然隻是安貴妃的堂侄子,但年紀小,出生的時候,安貴妃已經逐漸得了勢,安大將軍也開始在軍中有了威望,所以小時候沒受過什麼苦,也是千嬌百寵長大的。
如今跪在這冰涼的地上,先不說膝蓋一會兒的功夫就疼的緊,身後還有自己帶來的一眾手下,和外面一群私兵,雖然沒有回頭,他也知道他們都睜著眼睛看著自己呢,一時間,惱羞成怒,脾氣上來,就有些惡向膽邊生。
這裡現在都是自己的人,侯縣令和徐倉官這些年為安家辦事,早就擇不幹凈了。而淩瑾身邊隻有兩個人,還有一個是女子,雖然穿了一身勁裝,看模樣生的那麼好,估計也是淩瑾身邊的侍妾,而且就算是王府侍衛又能怎樣?雙拳不敵四手!自己這邊人手眾多,不怕拿不下他們。
這昌平倉是個大倉,佔地廣,位置就偏僻些,在這裡悄無聲息的把人拿下,連夜趕回營中,自有伯父替自己料理,要是能一舉除掉睿王,還用得著這個計策那個手段,太子之位自然就是靖王的。
安從雲人年輕,腦子一熱,頓時覺得自己想的不錯,於是,無聲的就從地上站了起來,看淩瑾背對著自己,完全沒有把自己當回事,心中更加激憤。再看他那兩個侍衛,也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在扭著臉看糧食裝車。
他回頭對著身後的人做了個手勢,眾人會意,悄悄的跟了上來,湊近了,呼啦啦把淩瑾和他的兩個侍衛都圍在了中間,圍了個水洩不通。
按說這時候淩瑾應該慌亂了才對,可令安從雲失望的是,淩瑾隻是輕飄飄的問了一句,
「你們想幹什麼?」
聲音平靜,語調和緩,不疾不徐的樣子甚至還不如剛才嚴厲。
安從雲心中此刻倒有些慌亂,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能硬著頭皮說道,
「睿王爺,卑職奉命前來運糧,您非得截住這批糧食不給,我也隻得請你回去給大將軍交代了。」
「噢,這麼說你這是要抓我回去見安擎宇了?」
淩瑾依舊不緊不慢的問著。
安擎宇就是安貴妃的大哥,如今東文權勢最盛的安大將軍。而這時從淩瑾的口中吐出這個名字,卻好像有些輕飄飄的,沒有那麼威重了。
以至於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自己這邊人多勢眾,自己也早就做了選擇,可安從雲卻隻覺得一陣心虛,冷汗都下來了。
「王爺不要誤會,卑職怎麼敢對王爺不利,隻是請王爺回營替卑職解釋一二。」
「回營?你的大營在哪兒呢,安從雲?安擎宇的職責是鎮守南疆,無召不得回京!這裡離南疆有多遠?你讓本王不顧災民,隨你跋涉一番去見他,你覺得可行嗎?」
安從雲一陣心慌,
「不用去南疆那麼遠,大將軍他就在……」
安從雲話沒說完,自知失言,又咽了回去。
淩瑾卻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
「噢,不用去南疆,這麼說你們大將軍就在附近了?他身為鎮守邊疆的掌帥之人,居然不在南疆,無宣無召的來到這江南屬地有何用意?又是何居心?」
淩瑾的語速並不快,聲音也不高,卻字字句句都像敲打在安從雲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