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富貴苦笑了一下，局長和副局長都是政工幹部出身，喊起口號來比誰都響，遇到事情缺乏決斷和擔當。

　　＂我也把情況跟局長解釋了，局長特批老秦、大寶，你們兩個人不用值勤，繼續跟進這個案子，

　　唉，我也是儘力了，你們…處處加小心，安全為上吧。＂

　　老秦和大寶沒想到，一個特務在醫院裡躺著，生死不知，還有兩個敵特等著調查抓捕，現有的人力都不夠，最後隻剩下他們倆個人，

　　可見市局乃至整個公安系統官僚作風該有多麼嚴重了。

　　＂鈴…＂電話鈴聲響起，樊梨花接聽了電話，回身說道。

　　＂科長，大圖說醫院裡的特務醒了。＂

　　王富貴一聽，一揮手：＂走，咱們趕緊上醫院。＂

　　．．．．

　　謝東國的確是醒了，王大圖也對他進行了簡單的審訊，剛開始謝東國的態度非常強硬，一個勁的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王大圖給他看了擺在地上的殺手屍體，謝東國沉默了。

　　王富貴和老秦大寶騎著自行車到了醫院，沒辦法，現在局裡經費緊張，再加上三科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所以整個科隻有兩輛挎鬥摩托和三輛自行車，誰辦公誰騎，就連秦大寶和朱軍這兩個新人，騎的自行車還是自己的，

　　王富貴穿著官衣，外面是大衣，這一路騎來，汗水早就把內衣給浸透了。

　　朱軍在樓下等著他們，見王富貴三人到了，趕緊迎了上去。

　　＂小朱，情況怎麼樣？＂王富貴跳下車問道。

　　朱軍搖了搖頭：＂不好，大夫說毒素已經侵入了謝東國的腦神經，他堅持不了兩個小時了…．＂

　　．．．．．

　　隻是十幾個小時，謝東國已經是臉色慘白，形容枯槁，跟死人隻差一口氣了，

　　他不明白自己潛伏了這麼多年，究竟是值不值得？為了組織，他不惜殺死了最愛的女朋友，

　　為了組織，他棲身在黑屋子裡十年，每次回到那個黑漆漆的倒座房裡，他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可這一切的付出，換來的隻是組織上的拋棄，這讓他的心如翻江倒海一般的難受，

　　謝東國，不，他王有為很不甘心，他確實是西南大學畢業的，隻是剛畢業就被吸收進了組織，這十幾二十年裡，他從未感受到幸福，隻有恐懼，無盡的恐懼，

　　王富貴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謝東國無奈的笑了，這一身官衣讓他恐懼了十年，如今在這種場合見到，他竟然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謝東國，能談談嗎？＂

　　謝東國保持著笑容，雖然他的笑比哭還難看。

　　謝東國一指秦大寶：＂我隻跟他談。＂

　　王大圖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謝東國瞥了他一眼：＂他比你們好看！＂

　　王大圖氣得差點暴走，趙五河看了看秦大寶，咧咧嘴，這個狗特務，盡說實話，不知道打人不打臉嗎？

　　王富貴拽著王大圖出了病房，老秦和趙五河也岀來了，這個謝東國沒有多少時間了，不能再浪費在口舌上了。

　　朱軍在門口和醫生在說話，見他們岀來了很奇怪，

　　王大圖氣哼哼的罵道：＂狗特務，是不是瞎？我雖然長得沒大寶好看，可比這倆老頭可強多了，麼的，氣死我了！＂

　　他這話差點氣死了王富貴和老秦，王富貴氣得一腳踢在他屁股上低聲吼道：＂滾，你們仨給我滾！到車站找馮城，新年期間你們都在火車站值勤，三班倒！有事沒事別特麼回來了。＂

　　趙五河懵了：＂不是科長，是王大圖這個犢子說你們難看，關我和小朱什麼事兒？＂

　　王富貴連聲叫這倆個卧龍鳳雛帶著朱軍趕緊滾，

　　老秦跟王大圖低聲說了局裡的決定，王大圖垂頭喪氣地點點頭，

　　也不怪他垂頭喪氣，身為一名公安，誰不願意抓敵特立功授獎？誰願意去抓小偷小摸？

　　．．．．

　　病房裡，秦大寶拿了個凳子坐在謝東國的病床前，又從挎包裡拿出筆和本子，

　　謝東國瞅著天花闆，他的心還在猶豫該不該交代，謝東國已經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了。

　　秦大寶攤開本子淡淡的說道：＂為什麼要和我單獨談？別跟我說長得好不好看的廢話。＂

　　謝東國側過頭看了看秦大寶，笑了笑：＂你確定要問我這些沒意義的話？＂

　　秦大寶也笑了笑，點點頭：＂你說的對，那咱們說一說你吧。＂

　　＂我？我知道我的身份你們都知道了，特務？是不是？＂

　　秦大寶不是第一次審問犯人，尤其是特務，他前世雖然是大部分時間呆在槍械科，但是也沒少參加重大案件專案組，對犯罪分子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他知道，謝東國是在試探他，或者說是給自己下一個決心，背叛的決心。

　　＂當然知道，例如來信家裡已知悉，獵狗、狗糧已經備好，秋季正是打獵的季節，家裡祝你收穫滿滿。表弟。

　　或者是炸彈三日後運抵北平，按照既定計劃，新春佳節之日引爆，一切行動聽從三姑調遣。

　　你看，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但是關鍵的我都知道。＂

　　謝東國吃驚的張大嘴，半晌說不出話來，這是最機密的情報，這個少年怎麼會知道？除非他，他也是組織裡的人。

　　秦大寶見謝東國的臉越來越蒼白，氣息也急促了起來，急忙說道：＂你的時間不多了，還有什麼想告訴我的嗎？＂

　　謝東國的眼前開始模糊，人影晃動，秦大寶的聲音像是從天外來的一樣，他的意識已經模糊，下意識地回答道：＂我，叫王有為，西南大，學，中文系畢，業，我隸屬於，軍，統第二，處，我的上線，叫李，勃…是我女朋友的，姐夫，我前兩天才，知道的…．

　　我被喚，醒的任務，是…．＂

　　他的聲音愈來愈小，秦大寶隻能把耳朵貼近他的嘴邊才能聽得到，但是越聽，他的臉色越蒼白，

　　謝東國抽搐了兩下，寂然不動了。

　　秦大寶扶著床邊，勉力站起，他的腦袋裡像是打樁一樣，轟轟作響，

　　大寶倒退了一步，凳子被他絆倒，咣當一聲驚動了門外的王富貴和老秦，

　　二人急忙推門而入，卻被秦大寶的臉色嚇了一跳。

　　＂大寶……＂老秦一把扶住他。

　　秦大寶的嘴唇哆嗦著，指著門：＂關，關門…＂

　　王富貴趕緊回身把門關上，回來皺緊眉頭看著秦大寶。

　　秦大寶宛如溺水的人一樣，兩隻手緊緊地抓住老秦和王富貴的手，聲音嘶啞：＂科長，秦師傅，快，快向上級彙報，敵人要炸京城…＂

　　＂什麼？＂王富貴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說什麼？＂

　　秦大寶平靜了一下心情，這才說道：＂謝東國的本名叫王有為，灣灣第二處的特務，他從四九年潛伏在京城至今，

　　他這次被喚醒的任務是當聯絡員，他的上線叫李勃，是他死了的女朋友的姐夫，

　　據謝東國交待，此次敵特執行的是代號驚雷行動，準備在新年期間炸毀京城三處地點，

　　據謝東國說，明天會有五百斤炸藥運進京城，但是具體是怎麼運，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這三處地點分別是火車站，發電廠，但是最後一個沒說岀來，他就死了…．＂

　　王富貴的臉色也蒼白了起來，不用聽第三個，這兩個如果在過年的時候被炸，就是天大的事情，

　　火車站在新年期間迎來入京人員高峰，每天預計客流量超過萬人，這一爆炸，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而發電廠，整個京城有三個大發電廠，分別是前門的西城發電廠，華商電廠和景山電廠，

　　這三個發電廠承載著整個城市的電力，不管哪個，如果被炸，都會損失慘重，

　　老秦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連聲叫道：＂科長，快，快向局裡彙報，申請軍方介入，否則來不及了。＂

　　王富貴轉身跑了出去，他跑到醫生辦公室，辦公室裡有三位醫生在寫病歷，

　　王富貴掏出工作證舉了起來：＂我是市公安局治安處三科王富貴，現在徵用這間辦公室，請你們立刻出去，並且不得接近這個辦公室三米之內。＂

　　三個醫生面面相覷，一個歲數大的明白事，急忙拉著兩名同事跑了出去，把門帶好，

　　王富貴拿出桌上的電話撥了出去，電話通了，他低聲急促的說道：＂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