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的話音剛落。

　　「啪！」的一聲巨響，李參謀那厚實的手掌猛地拍在桌上，桌上的茶杯都跟著晃了幾晃。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張素芬猛地一哆嗦，「你幹嘛一驚一乍的。

　　言心不是說讓李強先說嗎？

　　這孩子剛說一句話，你就在這兒又發脾氣。

　　你也不怕言心笑話你。」

　　李參謀氣得滿臉通紅，脖頸處青筋暴起，他「呼」地一下站起身，「讓他說什麼？

　　聽聽他剛才講的，簡直就是混賬話！

　　不想好好上班，還一門心思要脫離咱們的管理？

　　咱們究竟管他什麼了？

　　每天好吃好喝地供著，反倒成了對他的管制？

　　要是有人能天天這麼待我，我二話不說，立馬給他喊爹！」

　　李強也毫不示弱，「噌」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雙手緊緊握拳，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等你老了，我也像現在這般好吃好喝地伺候你！」

　　「什麼意思？你還想讓我給你喊爹？」李參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李強，彷彿要將他生吞活剝。

　　李強同樣回瞪著李參謀。

　　兩人四目相對，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火藥味，就像兩隻鬥紅了眼的鬥雞，誰也不肯率先服軟。

　　林言心見狀，急忙站起身，雙手在空中虛按。

　　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好了好了，都先坐下來，別這麼衝動。

　　衝動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說著，她扭頭看向李參謀，眼神中帶著一絲責備：「你先聽他把話說完，再發表自己的意見。

　　他才剛講了一句，你就又吼又叫的，這樣下去，還怎麼心平氣和地溝通？」

　　李參謀憤憤地哼了一聲，雖滿心不樂意，但還是重重地坐了下來。

　　嘴裡小聲嘟囔著：「哼，就他那歪理，能說出什麼像樣的話來。」

　　林言心又輕輕拽了拽李強的手臂，李強這才不情不願地坐了下去。

　　林言心朝他微微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李強語氣異常堅決：「我沒別的要求，隻要他們別來幹涉我，同意讓我去跑業務，其他都好說，我絕不提額外條件。」

　　林言心看著他，「好，既然你說完了，也沒其他訴求，那我問你個問題。

　　你既然想跑業務，那你知道什麼是業務？什麼叫跑業務嗎？」

　　這一下，可把李強難住了。

　　他抓耳撓腮，憋了好半天，才吭哧著說：「應該就是賣東西吧，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嘛。」

　　林言心再次點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鼓勵：「對，但這個說法有些籠統，能詳細講講嗎？

　　畢竟跑業務可沒那麼簡單。」

　　「詳細的我就說不上來了。

　　反正我覺得跑業務，就是把企業生產出來的東西賣出去。」

　　李強撓著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眼神中還帶著一絲迷茫。

　　「真的這麼簡單嗎？」林言心緊追不捨，語氣中帶著一絲質疑。

　　李強一時語塞，嘴巴張了張，卻什麼也沒說出來，臉上露出尷尬的神情。

　　林言心看著李強，耐心解釋道：「所謂業務，是指企業為實現經營目標而進行的各種經營活動。

　　它涵蓋產品研發、生產、銷售、售後等多個環節。

　　各個環節緊密相連，缺一不可。

　　而跑業務，從銷售層面來講，是銷售人員主動出擊，深入市場，挖掘潛在客戶。

　　積極推廣公司產品或服務，以達成銷售目標，並與客戶建立長期穩定合作關係的過程。

　　這個過程不僅需要敏銳的市場洞察力，還得有出色的溝通能力和應變能力。」

　　李強聽著，眼睛越瞪越大，「有這麼複雜嗎？

　　在我看來，不就是賣東西嘛，怎麼說得這麼玄乎。」

　　「你以為賣東西很簡單？」林言心反問，語氣逐漸加重，「推著小車的小商小販是不是賣東西？

　　國營單位銷售科的科長是不是在賣東西？

　　供銷社的售貨員是不是賣東西？

　　咱們島上集市的漁民，算不算賣東西？

　　同樣是賣東西，可其中的門道千差萬別。」

　　隨著林言心一連串的問題拋出，李強沉默了，頭不自覺地低了下去，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林言心沒有繼續追問，而是靜靜地看著李強，給足他思考的時間。

　　過了幾分鐘，李強小聲說著：「我就覺得掙錢才是王道。

　　我被分配到島辦紙盒廠，每天就是坐在那兒摺疊紙盒子。

　　空氣裡滿是膠水和紙張的味道，累死累活一個月才掙幾十塊錢。

　　建設哥跑了幾年業務，在省城又是買房又是買車，日子過得別提多滋潤。

　　反正我不想進工廠摺紙盒子，幹那個，還不如回部隊當兵呢，至少在部隊還能鍛煉鍛煉。」

　　李強話音剛落，李參謀的臉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重重地哼了一聲。

　　扭頭看向一旁，滿臉嫌棄，「哼，就知道錢錢錢，目光短淺。」

　　林言心不受兩人情緒的影響，聲音柔和地問：「這麼說，你認準做銷售跑業務這條路了？」

　　「對，認準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李強斬釘截鐵地回答，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堅定。

　　「好，我支持你。」

　　林言心話音剛落，李參謀、張素芬和李強三人神色各異。

　　李參謀和張素芬滿臉不可置信。

　　而李強激動得直搓手指頭，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嬸子，你真支持我？

　　我還以為你也會反對呢。」

　　林言心點點頭：「對，支持你。

　　我覺得工作不分高低貴賤，每一份正當的工作都值得尊重。

　　雖說現在國營企業和集體企業看似不錯，但未來經濟政策說不定會有大變動，這是誰都無法預料的。」

　　林言心心裡清楚，過不了幾年，很多國營企業職工會下崗再就業。

　　李強被分到的島辦小企業，不過是鎮裡的集體企業。

　　規模小，經營模式單一，效益差，在未來激烈的商戰中，很快就會被淘汰。

　　與其讓年輕氣盛的李強窩在小紙盒廠摺紙盒子，消磨青春，倒不如支持他去跑業務，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但林言心的支持並非盲目的。

　　她看著興奮的李強，緩緩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準備做哪些商品的業務員？

　　總不能沒有目標，盲目地一頭紮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