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海掛了電話，先是看了一眼仍然在哭泣的林言心，又看了一下圍繞在林言心身旁的三個孩子。

　　他慢慢的站了起來，走到林言心身旁，「言心，我們先回家收拾一下東西，馬上趕回老家。」

　　此時的林言心哪還有在小島面對唐先生時的聰明果斷，隻有痛不欲生了。

　　她神情恍惚的和顧南海回了家。

　　三個孩子留在了吳萍那裡，又拜託她幫忙照顧一段時間。

　　這一路上看似平靜的顧南海，等進了家就跌坐在椅子上，神情凄苦的看著林言心，「言心，我沒有媽媽了。

　　我們沒有媽媽了，嗚嗚嗚……」

　　說完痛哭了出來。

　　林言心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顧南海落過淚，即使受了重傷，失了憶，也是一直堅強的獨自承受著。

　　可現在的顧南海就像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又像一艘航行在大海上，失去了方向的孤舟。

　　那麼無助，那麼可憐。

　　林言心也顧不上自己傷心了，將顧南海抱進懷裡，無聲的陪伴著他，安撫著他。

　　顧南海趴在林言心懷裡，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場。

　　等情緒穩定了，用手抹乾眼淚，說道：「你收拾東西，我現在去找張政委請假，咱們立馬出發。」

　　以往每次踏上回顧家村兒的火車，他們都是喜笑顏開的，有著濃濃的期待和與家人團聚的喜悅。

　　可這一次，夫妻二人在買票的時候根本都沒想到要選擇卧鋪，恍惚間就訂了兩張硬座。

　　一路上也是沉默寡言。

　　顧南海還能按時吃飯，林言心卻一點兒胃口都沒有。

　　勉強湊合著吃兩口蘋果充充饑。

　　火車是在淩晨3點到的縣城火車站，武勝利開著村裡的拖拉機，在車站外等著他們。

　　剛過了春節，即使是晚上，透過皎潔的月光也能看清挨家挨戶貼著門對兒，掛著紅燈籠的喜氣氛圍。

　　拖拉機越靠近顧家村，林言心越止不住臉上的淚水。

　　從最初聽到顧母去世泣不成聲到現在隻能默默的流淚，已經喊不出來了。

　　淚水像有自己的意識，不停的從眼角滴落。

　　平時特別善言談的武勝利，除了剛見面兒的時候打了聲招呼，一路上也是閉口不言。

　　那麼愛笑的一個人，這會兒嘴角都透著苦澀。

　　顧南海從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隻是用被子將林言心緊緊的裹住，抱在懷裡。

　　任由眼角的淚水染濕了被子。

　　終於在咣咣噹噹的聲音裡，拖拉機踏著夜色駛進了顧家村。

　　還沒到家，遠遠的就看到了白色的靈棚。

　　顧南海感覺眼眶發熱，眉心發緊，淚珠奪眶而出。

　　顧南河、顧南湖、顧如意，顧順心都在靈棚裡守著靈，聽見了拖拉機的聲音從裡邊兒走了出來。

　　幾個人都披麻戴孝，眼睛哭的紅腫。

　　林言心望著靈堂裡的棺材和供桌上放著的顧母照片，雙腿一軟，跪在了靈棚前，「媽，我回來晚了，媽，我回來了。」

　　顧南海更是直挺挺的撲通就跪了下來，「媽，您不孝的兒子回來了。」

　　嗚嗚嗚……

　　大家都忍不住了，一起哭了起來。

　　顧南湖哭的鼻涕都流了出來，嘴裡不停的喊著，「娘啊，娘啊……我以後再也沒有娘了……娘啊～～」

　　二嫂和三嫂也不住的抹著眼淚。

　　家裡有執事的老董這會兒走了過來，「好了，都別哭了，讓海子兩口子穿上孝衣，給他老娘上根兒香，燒些紙。」

　　又上來幾個近門的嫂子，嬸子把他們都拽了起來。

　　有兩個嫂子給林言心，顧南海遞過來一聲孝衣。

　　兩人換上又給顧母上香燒紙，又再哭了一場。

　　幾人這才坐在靈棚裡說起事情的緣由。

　　顧順心抹著淚，「都怪我，都怪我沒有勁兒，怎麼也抱不動咱媽，拽不起來她。

　　當時就我在媽身邊兒，媽好好的，我陪她上了個廁所，從廁所出來還洗了手，洗了臉。

　　我們正往炕邊兒走，她扭頭沖我那麼一笑，就歪在了我的懷裡。

　　我怎麼叫她，她都不理我。

　　起初手還在腿上放著，就一兩分鐘的功夫，手耷拉了下來，媽媽就沒了呼吸。

　　我怎麼就那麼笨，怎麼不會搶救啊？

　　等我讓有才把村口的顧大夫請來，媽都沒有脈搏，沒救了。

　　嗚嗚嗚……」

　　她實在說不下去了，趴在顧如意的懷裡，再次大哭了起來。

　　顧南湖拍著顧順心的後背，「行了，別哭了，這事兒換了誰都救不了咱媽。」

　　顧如意也吸著鼻子，帶著哭腔說著，「媽前兩天有些感冒，一直吃著葯，胃口不太好。

　　這兩天好不容易見輕了，我還想著媽一直念叨著想吃煎餅，我來家給她攤煎餅吃。

　　哪成想……嗚嗚嗚……」

　　顧如意也哭了起來。

　　顧南湖的眼睛都哭腫了，隻留了一條細細的縫，他又安慰起顧如意，「別說你有遺憾，我們都有遺憾。

　　我頭天剛走，媽還說想吃紅燒鯉魚，我就想著等周末回來給媽燉鯉魚吃。

　　唉，我的娘呀，你真是要兒子疼死了，哎呦，我的娘啊！」

　　顧南河見顧南湖不停的捶打著自己的兇口，攔住了他，「好了，南湖。

　　你這兩天因為咱媽的事兒頭上的筋都急的蹦了出來。

　　醫生說你皿壓高，讓你不要太激動，你可一定要注意身體。」

　　顧如意和顧順心也都抹了把眼淚，又扭回頭安慰顧南湖。

　　顧如意，「三哥別哭了，你看看你腦門上的青筋都蹦了出來，你不是說頭疼的難受嗎？可千萬別哭了。

　　你若是有個好歹兒，媽也不會原諒你的。」

　　顧順心，「三哥，你別哭了。你一哭我也該跟著哭了，我現在眼眶都是疼的。」

　　顧南河，「好了，大家都別哭了，媽走了我們都傷心，但我們要振作起來，把咱媽的後事辦好了。

　　你們記不記得年三十，咱們吃團圓飯的時候，媽說，隻要我們照顧好自己，過得好，無論她將來在哪兒，都開心。

　　我們都想開點兒，我們是沒有媽媽了，可是我們還有彼此。

　　我們兄妹幾個團結互助，媽媽看著咱們過的幸福，她和爸爸在那邊兒也會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