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這麼孝順啊，又來看你叔爺啦？」

　　安定醫院的前台還是楚遙見過的那個老護士，楚遙有些懷疑，整座醫院是不是隻有她一個護士。

　　老護士扒了口盒飯，還不忘記叮囑楚遙：「可惜你來的不是時候，秦毓武這會兒正發病呢，你要不等會兒再上去。」

　　發病？

　　楚遙心頭一動，對啊，秦伍被診斷為精神分裂了，他發病的時候，會不會說出什麼關於啟明會的消息？

　　「我現在就上去看一眼吧。」楚遙說完這句話，就向樓梯間走去。

　　「哎，這小姑娘，怎麼不聽勸的呀。」老護士拿紙巾擦了擦油膩的嘴，「那秦毓武發起病來，幾個人都攔不住，上次還直接把拘束服給掙脫了。」

　　「算了算了，和我也沒什麼關係。再說了，他是這小姑娘的叔爺，指不定看到她就清醒些了。」老護士自言自語道。

　　303的病房門緊鎖著，門口站著兩個年輕一些的護士，正討論著裡面發病的秦伍。

　　「變了，又變了，真有意思。」

　　「他到底分裂了多少個人格啊，這麼嚴重嗎？」

　　「不知道呢，聽說剛入院那會兒有四五個，現在還算好點了呢。」

　　楚遙從她們之中擦身而過，其中一個趕忙拽住了她。

　　「你幹嘛啊，這人正犯病呢，你不能進去。」

　　「我是他的親屬。」楚遙邊說著，邊往探視窗裡瞥了一眼。

　　秦伍今天不僅穿了拘束服，雙手雙腳還用麻繩死死地捆在了病床上，可他還是掙紮著要坐起來，嘴裡念念有詞。

　　「那不行，去年他犯病還打傷了我們這的一個男護士呢。就這你弱不禁風的樣子，過會兒小心把你打成重傷。」護士警告道。

　　「沒事，就算打成重傷，也不用你們醫院負責。」楚遙淡然地說道。

　　「算了，讓她進吧，被嚇到了自己就跑出來了。」另個護士遞了個眼神，又拿出鑰匙，插在了門上，「十分鐘啊，我掐著表呢，到十點整就出來。」

　　「謝謝。」楚遙點點頭，伸手將鑰匙向右旋了幾圈。

　　咔噠一聲，門開了。

　　楚遙還沒走到秦伍的病床前，他嗓子裡突然爆出一聲尖叫：「老公！別打了！我錯了！我錯了！我現在就去洗衣服！」

　　剛說完這句話，秦伍又向後一靠，嘴邊還掛著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他右手向前一推，挑了挑眉：「程總，這批可是難得一見的好料子。我敢打包票，最次也能開出高冰種的陽綠。其他幾家都搶著要，您要隻出這個價格，恐怕拿不下吧。」

　　下一秒，他的神情又變了，變得異常的平靜，他歪著頭，露出仿如少女般純真的笑容，眼中卻滿是惡意：「……他們吞下玻璃渣時，他們臉上的表情真是太精彩了，真可惜，你看不到。」

　　很顯然，秦伍不僅是精神分裂，他還有嚴重的妄想症，每時每刻都在塑造著不同的角色，然後沉浸於形形色色幻想中。

　　看著秦伍不斷的切換人格，楚遙忽然想到，如果此時她與秦伍進行對話，他會不會把自己同化成幻想裡的人物？

　　這樣一來，自己豈不是能套他的話了？

　　為了爭取更長一點的對話時間，楚遙準備等到秦伍再一次切換人格後，就立即與他對話。

　　不到一分鐘後，秦伍的神情又變得狂傲不羈，輕佻地說道：「一月就要籌辦賭石大賽了，程總難道不想趁此機會，打響公司的名號？」

　　楚遙藉機插話道：「唉，我何嘗不想呢？隻是手中的資金匱乏，一時間也拿不出太多的籌碼啊。」

　　而秦伍忽然變得警惕了起來，他向著楚遙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疑神疑鬼地左右張望。

　　「咳，程總，我今天身體不適，要不今天先談到這裡吧。」秦伍應付了一句，眼神中還是止不住的慌張。

　　這是什麼情況？

　　楚遙蹙了蹙眉，他似乎沒有把自己當成幻想中的人，但他也看不到處於現實的自己？

　　護士已經不耐煩地敲門，提示她應該走了。

　　「喲，小姑娘，下來啦，沒嚇到吧？」老護士順口問道。

　　「還好。」楚遙笑了笑，「我想看看他的病歷，可以嗎？」

　　楚遙懷疑他分裂出的人格遠不止剛才自己看到的幾種，唯有看過他住院以來的病歷，才能知道全部人格的特徵。

　　「病歷？我們這可沒有那東西。」護士瞟了一眼楚遙，說道，「你還不知道吧，小姑娘。我們這聽著像個醫院，其實和養老院差不多的。」

　　回學校的公交上，她將秦伍說的話逐一分類，最後總結出三種人格。

　　第一種是一位常年被丈夫家暴的家庭主婦，除了楚遙剛來時，她短暫的出現過一次，後來就一直沒有出現了。

　　第二種是一位桀驁不馴的玉器商人，他是唯一一個出現的男性人格，出現的時間最長，似乎在和程總談一筆生意，還提到了一月舉辦的賭石大賽。

　　楚遙用手機搜索了一下這個賭石大賽，居然是真實存在的，但最後一次舉辦是十五年前了。

　　第三種最為神秘，透露的信息也是最少的，看神態宛若是一位少女，可聽她的描述，卻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嗜皿殺人魔。

　　楚遙嘆了口氣，她拿手的是風水玄術，對精神疾病可是一竅不通啊，還是得請專業人士來解決這個問題。

　　……

　　帝都大學第六醫院。

　　「……情況我大概了解了，但沒有和病患本人接觸，所以我隻能簡單作出一些猜測，僅供參考。」精神科的聶醫生分析道，「其實，病患所分裂出的人格並不是憑空創造的，而一般是和他的經歷有著密切的聯繫。」

　　「比如說這個中年婦女的人格，有可能就是來自於他的母親。童年時期，他親眼見到了母親長期被父親家暴，所以產生了這樣的人格。」

　　「而這個玉石商人呢，可能最貼近他中年的自身經歷，也有可能他是自己回憶中的那個程總，他遇到的玉石商人給了他難堪，心有不甘，所以幻想自己也會成為那樣的人。」

　　「至於小女孩嘛，我想要問一個問題，他是不是有一個體弱多病，或者經常受欺負，甚至早夭的女兒？」

　　見楚遙緩緩點頭，聶醫生更加確定了他的猜想：「那這個就是他女兒的映射了。在現實世界中，他的女兒是一個羸弱的形象，所以幻想出的女兒是強大的，甚至哪怕是一個殺人魔也沒有關係。」

　　「為什麼這些人格裡沒有他的自身呢？」楚遙問道，玉石商人很貼近秦伍的經歷，但也隻是一個分裂出的形象，秦伍本身的人格又在哪裡？

　　「這個就需要你多去觀察了，往往隱藏在最深處，最少出現的，才會是他自身的人格。」聶醫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