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語堂拒絕得也很乾脆，「不行！寫不下！」

　　「一張A4紙，連個地址都寫不下？」裴念有些無語，「你就不能擠一擠嗎？」

　　「不行！寫不下就是寫不下！我不寫！」他直接搶過楚遙手中的紙，撕了個粉碎。

　　楚遙給裴念遞了個眼神，讓他稍安勿躁。

　　她走到門口，敲了敲窗戶的玻璃。

　　引起護士的注意後，楚遙在手機上打了一行字，「麻煩多給我幾張書寫用的紙，謝謝。」

　　護士起身，將一個記事本放在了門口的地上，等到護士走遠後，楚遙才拿走了本子。

　　她將本子丟給了方語堂，問道：「這一本總夠你寫的了吧？」

　　不料，方語堂直接將本子側邊的裝訂線撕開，一本完好的記事本瞬間變成了幾十張分散的紙。

　　他提起筆，並沒有寫下文字，而是畫起了線段，又在旁邊標上了許多意味不明的數字。

　　「他這是在幹什麼？」裴念皺著眉，走到他身邊，「別說，他畫的線還挺直，和用了尺子畫出來的一樣。」

　　楚遙和裴念站在方語堂的背後，看他在每一張紙上飛速畫出大段大段的線條，又換下一張紙。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淌，很快，十二分鐘已經到了。

　　此時，方語堂手中的白紙已經不多了，隻剩下最後三張。

　　他一氣呵成，筆下的線條不再橫平豎直，而是開始變得蜿蜒崎嶇。

　　「呼，給你，給你們！」方語堂將紙張塞到了楚遙的手中。

　　護士已經在門口催促他們，楚遙剛轉過身，方語堂突然開口叫住了她。

　　「喂，我問你一個問題。」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說，大腦太多了，隻有一個身體，是不是有點兒奇怪？」

　　這算是什麼問題？

　　楚遙平靜地說道：「是的，正常人隻有一個大腦、一具身體。」

　　「哦，怪不得呢，我說為什麼我快要死了，呵呵呵……原來是因為我的大腦太多了，身體卻隻有一個。」他發出滲人的笑聲。

　　驟爾，方語堂又陷入了迷惑之中。

　　「可是，六個大腦是必須的，怎麼樣才能達到人類的平衡呢？」

　　「難道我隻能選擇愚笨地度過一生，或者開悟幾天幾夜，又快速地滅亡……」

　　「這不公平！這不公平！」

　　「對了，我想到了！」

　　他的眼中突然爆發出奇異的光芒，向著楚遙招了招手，「你來，我告訴你，千萬不能讓別人聽見。神隻有一個座位，你坐上去了，別人就坐不了了。」

　　楚遙耐著性子，走到了他的身旁。

　　她聽到，耳邊傳來鬼魅般的低語，那聲音是來自方語堂的喉嚨，亦或是地心深處。

　　「假如，你的每個腦袋都有一具身體，六頭六身，那麼你就真的可以成神啦！」

　　「千萬要記住，這是成神的捷徑，隻有這樣，人類才有可能進化……」

　　「一定要找到身體，一定要……找、找到身體……」

　　說罷，方語堂的眼球上翻，他的身體狠狠砸在了病床之上。

　　房間裡的儀器滴滴作響，他的心跳先是飆升到200，又斷崖式下跌。

　　180、110、75、63、41……

　　生命，轉瞬即逝。

　　離開病房以後，楚遙和裴念將方語堂畫出來的畫都鋪在了地上。

　　「這張和這張，似乎可以連起來。」楚遙指著其中兩張說道。

　　如果將第一張放在第二張的左側，那麼兩張圖上的線段就能完好地連接在一起。

　　很快，他們就發現，這些紙張能組成一張巨大的拼圖。

　　兩人顧不得其他，跪在地闆上，開始還原拼圖的原貌。

　　路過的人紛紛投來驚疑和嫌棄的目光，在看到二人身後的門牌寫著「腦部疾病與精神科室」後，又都不約而同地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將最後一張紙歸還於它的位置以後，裴念愣住了。

　　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張路線圖，出發點自然就是他們所在的醫院，而終點正是問花村！

　　但方語堂並不是按照順序來繪製的，就像是這張路線圖已經保存在了他的大腦裡，然後他按照從左往右、從上到下的順序一一列印了出來。

　　這已經超越了普通人類的範圍，三年以前，方語堂可是對素描一竅不通。

　　裴念難以用語言描述自己心中的震撼，這還隻是方語堂的五個副腦沒有發育成熟的情況。

　　如果他的六個大腦都順利長成了正常人類的水準，他就真的會像他自己所說，全知全能。

　　可惜，人的身體無法支撐六個大腦的消耗。

　　裴念又很快想到，如果將方語堂的剩下五個大腦取出來，放入一個專門的培養艙之中，給它們輸送源源不斷的能量，再用人造神經連接在他本人的身上。

　　是否就能解決消耗的問題呢？

　　忽然，他感覺自己的手腕處傳來濕漉漉的酥麻感，像是被什麼小動物舔了一口。

　　「你在想什麼呢？」楚遙走到他的身側，「你剛才產生了一點點煞氣，雖然很少，但是的確是從你身體裡冒出來的。」

　　她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大腦，緩緩說道：「就是這裡。」

　　一剎那，裴念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居然差點被方語堂同化了！

　　更可怕的是，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所設想的可能和方語堂尋找龍脈的初衷差不多。

　　如果不是楚遙提醒他，他一定會覺得自己的思路非常可靠，然後他就會變成第二個方語堂。

　　「我……不知道，我忽然開始想如何讓方語堂的？」

　　楚遙打量了一下他的頭部，如實說道：「暫時還沒有。」

　　她心想，人體被異化的條件有兩個，其一就是產生惡念，即追求不現實的願望，其二則是得在龍脈附近，直接接觸到龍脈。

　　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否則，世間早都大亂了。

　　楚遙給巨幅地圖拍了張照，說道：「走吧，我們準備去問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