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聊什麼呢？」

　　頭頂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小茹瑟縮了一下，又沉默了下來。

　　楚遙的眸色一深，小茹很害怕陳隊長，所以才什麼都不肯說。

　　「我在問她身體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楚遙敷衍了過去。

　　「哦，這樣啊。」陳隊長摸了摸下巴，「我剛才聽你叫她『小茹』，這是她的名字？」

　　「沒錯。」

　　楚遙看向陳隊長身後的背簍，裡面放滿了甘蔗似的東西。

　　不過，這可並不是甘蔗，而是芭蕉和棕櫚的樹芯，富含水分。

　　幾人圍坐在篝火旁邊，陳隊長將芭蕉芯平分給了所有人，野果暫時還吃不了，他們隻能吃自己準備的食物了。

　　陳隊長帶的物資很豐盛，雖然嘴上說著不會分給什麼都沒帶的何楷彥，但還是丟給他兩個麵包。

　　「寫個欠條給我，就寫欠我兩百塊。」陳隊長毫不客氣地說道，「以後誰要向我借物資，麵包一個一百，罐頭五百，純凈水一千一瓶。」

　　何楷彥睨了他一眼，倒也沒頂嘴，乖乖地寫下了欠條。

　　而裴念湊到楚遙的耳邊，悄悄說了一聲：「獅子大開口啊，這麵包外面最多兩塊錢一個，漲了一百倍呢。」

　　「既然是在野外，自然有新的法則。」楚遙並不在意，「如果沒有人制定規則，反而會亂了套了。」

　　「沒事，如果你吃的不夠了，儘管和我說，我一分錢都不要你的。」裴念一邊說著，一邊將兩根能量棒塞進了楚遙的口袋裡。

　　這一餐，裴念和陳隊長都在大快朵頤，因為等會兒還要回去補充物資，二人都沒有壓制自己的食慾。

　　反觀另一側坐著的幾人，何楷彥隻是乾巴巴地啃完了兩個麵包，楚遙稍微吃了一些乾糧，剩下兩人幾乎什麼都沒吃。

　　簡單地吃完後，陳隊長拍了拍手，站起來。

　　他環視著坐著的五人，做了一個大膽又冒險的決定，「由於咱們這支隊伍的人數增多了，今晚我會將你們分成兩隊。第一隊和我一起回房車補充物資，第二隊留在這個營地，有沒有反對的？」

　　何楷彥舉起自己的胳膊，問道：「如果毒霧瀰漫過來了，怎麼辦？」

　　「好問題，你還是有思考過的。我今天觀察了周圍的環境，雖然應該是起霧的天氣，但目前我還沒有看到起霧時會出現的一些徵兆。」陳隊長有條不紊地解釋道，「還有一點，咱們這個營地剛好在山的轉角處，無論是什麼風向，毒霧都不會散過來。」

　　何楷彥猶豫了一下，說道：「那……那我跟你回去。」

　　他們還要在山裡待好幾天，之前他沒有準備多少物資，這一次正好補充一些。

　　雖然少不了要被陳隊長敲詐一番，但總比沒有的好。

　　況且，陳隊長開出的價格很離譜，卻也在何楷彥的承受範圍之內。

　　「還有麼？最好再來一個人。」陳隊長問道。

　　「我不去了，我留在這裡。」裴念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而楚遙也表示自己會留下，小茹依舊是獃獃地不說話，任憑陳隊長如何詢問，她都沒有給出任何的反應。

　　「算了，我們兩個人也可以應付。」陳隊長嘆了口氣，「把你們的背包騰空，東西先放在這裡。」

　　陳隊長和裴念背的都是大一些的旅行包，經過一天的消耗，這會兒包裡剩的東西也隻有一些工具、帳篷的部件和少部分食物。

　　何楷彥順手接過裴念的背包，跟在陳隊長的身後，便出發了。

　　兩人剛離開沒多久，小茹突然抓住了裴念的胳膊，十分認真地說道：「咱們，快跑吧！」

　　裴念被她嚇了一跳，反問道：「跑？為什麼要跑？」

　　「不能待在這裡，會有毒氣飄過來！」小茹緊張地咽了一下唾沫，「毒氣很恐怖的……會、會讓人瘋掉……」

　　裴念和楚遙對視了一眼，小茹也說夜晚會有毒霧，看來陳隊長沒有說謊。

　　她似乎又陷入了什麼可怕的回憶，用自己的兩隻手死死地捂住腦袋。

　　而楚遙猛地發現，她的右手竟是缺了一根食指！

　　她拉起小茹的右手，小茹也像觸電似的，將手縮了回來。

　　楚遙仔細回想了一番，她剛才把脈是左手，小茹的右手一直藏在袖子裡，故而誰都沒有發現她的食指不見了。

　　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裴念的眼中。

　　他輕輕拍了拍楚遙的肩膀，示意她出來。

　　兩人相伴著走到了離營地不遠處的樹林裡，裴念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決心似的，問道：「剛才我們看到那根手指……」

　　「是食指，而且是右手的食指。」楚遙果斷地說道。

　　雖然隻是瞥了一眼，但她也記住了魚腹中的那根手指。

　　「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那隻魚還吃人？」裴念有些煩躁不安。

　　魚肚裡有一根人的手指，本就已經太過離奇，偏偏陳隊長撿回來的小茹又少了一根手指。

　　不必多想，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那根手指就是小茹的。

　　但是如果是食人魚，為什麼在他捕魚的時候，那隻魚連掙紮都沒有掙紮？

　　他望向森林深處的天，隱約能看到暗沉的紫紅色，讓他愈發不安了。

　　「等會兒，我先守夜，你去休息。我困了，再把你叫起來，怎麼樣？」裴念問道。

　　楚遙點點頭，這也是比較合理的分配方法了。

　　畢竟，薛秋凝和小茹兩個人的身體狀況在這裡擺著，她們也無法守夜。

　　兩人出來簡單透了口氣，回到營地時，薛秋凝將自己的輪椅調整成了平躺模式，她身上蓋了一件自己帶的外套，已是休息了。

　　而小茹挑了一個離薛秋凝最近的吊床，躺了上去。

　　她的腦海裡似乎還保留著一些登山的知識，還用芭蕉葉給自己搭了一個簡單的棚頂，就不會被雨淋到了。

　　不過，山內的濕度雖大，他們進山的這一天卻連一場雨都沒有碰到。

　　楚遙平躺在自己搭的藤床上，起初，她並不打算休息，而是調動自己身體的靈氣，緩緩運行。

　　這樣一來，既可以讓她整夜保持清醒的狀態，也可以讓她的身體如進入深睡眠一般，得以休息。

　　風輕輕拂過，伴隨著樹葉的沙沙聲和火焰燃燒的聲音，楚遙聽到下方的裴念似乎打了個哈欠。

　　大概過去了多久呢？

　　在沒有手機和其他工具的情況下，楚遙也可以根據星辰、月亮和太陽的位置來判斷時間，但在薛家山，天空像是被一片黑布全然籠罩，什麼都沒有。

　　但至少，她能肯定裴念已經守了三四個小時的夜了。

　　楚遙起身，從藤編吊床上跳了下來，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薛秋凝竟然沒有睡覺，而是手裡握著什麼東西，在發獃。

　　聽到身後的動靜時，裴念努力將眼睛睜得更大了一些，讓自己看起來清醒。

　　他說道：「沒事，我還不困。你再去休息一會兒吧。」

　　楚遙正要開口，忽的，她神情一凝，眉頭也跟著蹙了起來。

　　在離他們大概四五百米的地方，她聽到有人在狂奔，不，聽那雜亂的腳步聲，至少是兩個人。

　　「陳隊長和何楷彥回來了，但是……」她停頓了一下，「我們先把東西收拾好，可能發生什麼事了。」

　　此話一出，裴念的那點兒小瞌睡都煙消雲散了。

　　好在他們之前已經將東西都裝了起來，楚遙又去將小茹叫醒，她揉著惺忪的睡眼，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果不其然，不到兩分鐘，駐留的幾人就看到了狼狽不堪的二人。

　　「走，快離開這！」陳隊長上氣不接下氣，仍然朝眾人還喊著，「霧、霧來了！」

　　「霧？！」裴念也是一驚。

　　兩人是從來路過來的，但霧應該在和他們相反的方向才對，怎麼會突然變換了方向呢？

　　何楷彥的眼鏡都歪了，卻也幫腔道：「來不及解釋了，咱們快走！」

　　陳隊長一把拉起小茹，腳下生風地向前方跑去，其餘人也跟在他的身後。

　　雖說逃得狼狽，但好在沒有人掉隊，就連體力最差的何楷彥，也堅持了下來。

　　「好、好了，這裡……這裡差不多安全了……」陳隊長喘著氣，雙腿一軟。

　　剛才那陣狂奔，著實消耗了他不少體力，再加上沒休息好，他整個人都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何楷彥的情況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能跟上陳隊長的速度，純屬是靠腎上腺素在支撐。

　　「陳隊長，到底怎麼了？」裴念急切地追問道，「你們不是去取物資嗎，怎麼會……」

　　陳隊長打斷了他，「別提了，我也搞不清楚了！你先讓我緩一緩……」

　　他打開背包，正想拿出水喝，卻瞪大了眼睛，連話都說不出來。

　　陳隊長似發狂似的，將背包裡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

　　眾人正在納悶，便看到地上那一灘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散發著陣陣的惡臭，其中還有蛆蟲在蠕動。

　　何楷彥也將自己身上的背包取了下來，他背的東西少，但也和陳隊長的情況差不多。

　　「這、這是……你們不是去取物資了嗎？」裴念詫異地問道。

　　陳隊長捏緊拳頭，心死般的地喊道：「這就是我們取來的物資！」

　　楚遙隨手撿了根樹枝，將那攤爛泥似的東西挑了幾塊，下面竟然出現了類似包裝紙和塑料似的東西。

　　無疑，陳隊長和何楷彥取回來的物資都腐爛了，變成了發黴長毛的垃圾。

　　如果是因為薛家山的時間流速和外面不對等的話，那陳隊長和何楷彥為什麼沒有任何的變化呢？

　　而且，他們的背包和衣服也沒有出現任何老化的跡象。

　　那麼，原因就隻剩下一個了。

　　「是毒霧將你們取來的物資腐化了。」楚遙分析道，「你們是什麼時候發現有霧氣的？」

　　聽到「霧」這個字，小茹更是害怕地躲到了楚遙的背後。

　　而陳隊長仍是沉浸在自責的情緒之中，他用雙手不斷地敲擊著自己的腦袋，什麼話都聽不進去。

　　見狀，何楷彥隻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說道：「我們出去的時候還很順利，然後就去房車上取了備用電池和食物。我們返程的時候，剛走到森林的入口，就起霧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是不會相信有那麼恐怖的霧——妖異的紫紅色，像是從天而降的一塊厚厚的紗罩，直接撲了下來，將地面上的所有東西籠於其中。

　　頃刻間，無論是高聳入雲的樹木、還是低矮的草叢、灌木之類的，全部枯萎腐敗，成了一灘臭氣熏天的綠水。

　　陳隊長的反應能力很快，直接拽著何楷彥的領子，開始狂奔。

　　二人幾乎是在和風賽跑，還是在絕對黑暗的森林裡，縱使是經驗豐富的陳隊長，都無法確定對錯。

　　何楷彥更是處於無盡的迷茫和失望之中，他不知道還要跑多久，甚至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偏離路線。

　　隻覺得那陣妖霧還在後面窮追不捨，他咬著牙，拚命地向前沖。

　　很快，兇膛便湧上了一股皿腥氣，雙腿也變得冰冷且麻木了起來。

　　但何楷彥很快就聞到了身後傳來的那股撲鼻的惡臭，他不得不再快一點、再快一點，直到兩人遠遠看到了營地篝火的光芒。

　　好在，待到二人跑到營地附近，霧氣已經開始停止瀰漫了。

　　而他們帶來的物資就沒有那麼好運了，因為一直背在身後，霧氣已從背包的縫隙入侵了進去，將那些東西全部催化成了腐敗物。

　　他們這一趟的努力全都白費了，食物和水源都浪費了，就連陳隊長帶回來的電池也發出滋滋的響聲，根本不能使用了。

　　這就意味著，他們必須在叢林裡找到新的食物，或者就得尋找其他的出口。

　　「水源可以用芭蕉芯代替，食物的話，我們吃點野果也可以。至於電源嘛，咱們不是還有太陽能充電闆？」裴念勸慰著，「陳隊長，你也別太自責了。這種突發情況，誰也想不到的。」

　　「不……你們不明白，再深一些的地方，不會有食物了。」陳隊長的臉上寫滿了絕望，「我雖然沒有到達過毒潭的對岸，但我看到了……那邊，是像沙漠一樣的地形，沒有水源，沒有植物，更不會有什麼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