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大學。

　　咖啡館裡，發澀的咖啡液流入宋蘭若的喉嚨，她很快就後悔了，這杯冰美式簡直比她的命還要苦。

　　她無聊地左顧右盼，隻看到了一對又一對的情侶在卿卿我我。

　　終於，杯子裡隻剩下小半杯的冰塊時，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少女推門而入，結束了宋蘭若長達二十五分鐘的折磨。

　　楚遙坐在了她對面，點了一杯紅茶，開口問道：「找我有事？」

　　「語薇學姐退學了，她說要去國外生活，以後可能不會回來了。她讓我把這個帶給你。」宋蘭若拿出一枚書籤，放在了桌子上。

　　玉蘭的花瓣嬌嫩，被風吹落時就會出現破損，而這張書籤卻將完好地花瓣保留在了塑封層內，上面噴了一層淡淡的香氛，亦是玉蘭的香味。

　　楚遙的手指劃過書籤的正面，她就知道，特情局能得到季家的助力，不完全是因為季少成想保下季佩珊。

　　季語薇那日的跳海，是已經知道了什麼，還是無心之舉呢？

　　現在塵埃落定，答案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楚遙收起書籤，「你找我不止是為了這件事吧？」

　　「是是是，什麼都瞞不過您這位風水師。」宋蘭若故作怪腔地說道，「那個總是為難我的老女人，林老師，你還記得吧？也不知道她發的哪門子風，讓我問問能不能邀請你去她家做客。」

　　楚遙挑了挑眉，世上還有這麼巧的事，她昨天才去過林盼秋的舞團，今天她就想到邀請自己去做客了？

　　她起了一卦，卦象指向了她昨天在後台遇到的那個男人，想必就是他將楚遙參觀化妝室的事告訴了林盼秋。

　　可按照林盼秋那個古闆嚴肅的性格，外人進入後台，她應該發火才是。

　　康同光之前向她開出豐厚條件，隻為見到林真一面，都被她厲聲拒絕了，康同光不得不繞過她，又去聯繫了副團長。

　　為何林盼秋對楚遙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擺出盛情邀請的架勢？

　　楚遙沉吟片刻，問道：「她家裡還有別的什麼人麼，我去會不會不太方便？」

　　「她單身，家裡有個侄女和她住，不過她侄女也隻比我們大一兩歲，應該沒什麼不方便的吧？」宋蘭若將林盼秋的話轉告給了楚遙，「而且啊，她說就是覺得你合眼緣，想和你坐著聊聊天。真是奇了怪了，怎麼她看我就不順眼呢？」

　　宋蘭若越想越納悶，林盼秋平時裡高高在上，恨不得用鼻孔看人，怎麼面對楚遙時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呢？

　　她今日找到自己，態度甚至帶了幾分謙卑和懇求。

　　宋蘭若撓了撓自己後腦勺，試探地問：「她說讓我陪你一起去，不會是想割我們倆的腰子吧？」

　　「你覺得她像是缺錢的人嗎？」楚遙笑著問道。

　　「也是，她一場演出就能賺回來好幾個腰子了。」宋蘭若用吸管攪了幾下杯子裡的冰塊，「哎，那你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去，為什麼不去？」楚遙喝了一口熱茶，要見到林真，去林盼秋家裡是最方便的途徑。

　　收到宋蘭若發來的簡訊後，林盼秋立即起身，買了一點兒新鮮水果回來。

　　雖然不知道楚遙回不回來，但她昨天就把衛生打掃好了，零食、點心和飲料也都準備好了，整整齊齊地放在茶幾上。

　　「姑媽，今天有客人要來嗎？您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林真稍帶埋怨地說道，「不然啊，我昨天回來順路給你買點水果，也不用你這會兒忙前忙後的了。」

　　「那不一樣，那不一樣……」林盼秋念叨著，她化了一個精緻的妝容，換了身裙子。

　　她想了想，又神色黯然地將妝全部擦掉了，隻是略微遮了一下臉上的斑。

　　「小真！」林盼秋風風火火地走進林真的卧室裡，「你上次演《長恨歌》的那個照片還有嗎，你簽好名，拿兩張給我。」

　　林真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不會又是那個姓康的老頭子來糾纏她了吧？

　　她心生厭煩，轉念一想，姑媽是最討厭這些滿身銅臭、自以為是的人，而且她今天準備的東西都是年輕人喜歡的，不可能是他。

　　林真拿出相冊，抽了兩張簽名照出來，「在這呢，姑媽，兩張夠了嗎？」

　　「夠了。」

　　林盼秋將東西都準備好，對著鏡子理了理頭髮，她不年輕了，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兩道深沉的法令紋，彷彿在說「生人勿近」。

　　她努力擠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卻總覺得哪裡都顯得奇怪。

　　這也不怪她，她從來沒有扮演過慈母的形象，她面對林真時，也是嚴苛地要求她，很少露出溫柔的一面。

　　門鈴響了，林盼秋將衣服的下擺拉展，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

　　「你們來了，快進來吧。」林盼秋笑得有些生硬，宋蘭若感覺自己後背上的汗毛都要立起來了。

　　她寧願林老師罵她兩句，都不想再看到她滲人的笑容了。

　　楚遙微笑著說道：「那就打擾了。」

　　看到楚遙遠超同齡人的成熟與穩重，林盼秋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她的大腦裡隻剩下了一句話——你看，她過得這麼不好，這都是你犯下的罪孽，都是你的錯。

　　「你這孩子太客氣了，是我邀請你們來玩的，怎麼能說打擾呢？」林盼秋說道。

　　三人坐在了沙發上，宋蘭若隻得低頭看著手機屏幕，早知道氣氛這麼尷尬，她就不過來了。

　　林盼秋從盤子裡挑了一個飽滿的橘子，遞給楚遙，「拿著吃吧，婉盈啊，你也吃。你們一路過來渴了吧，要喝點什麼？」

　　「白開水就可以，謝謝。」楚遙亦是不解，林盼秋對她的態度太奇怪了。

　　不像是長輩、老師，倒像是有求於楚遙，故而不得不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

　　宋蘭若也說道：「那我也要白開水。」

　　「小真，幫客人倒兩杯溫水。」林盼秋對著林真的卧室喊了一聲。

　　「來了。」林真邊答應道，邊快步走了出來。

　　楚遙不著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林真的身上沒有煞氣，定然不是邪祟之物，而她說話、走路又與常人無異。

　　「楚遙同學，我聽舞團說你昨天去看《長恨歌》的演出了，真巧，小真是我的侄女。」林盼秋拿出林真的簽名照，「這是她的簽名照，你們過會兒可以和她聊一聊。」

　　楚遙和宋蘭若接過簽名照後，自然向她道謝。

　　下一秒，宋蘭若突然抓緊了楚遙的左手，眼神慌張地往旁邊瞟了幾下，示意她擡頭。

　　正在倒水的林真，不知何時將頭轉了過來，她的雙目死死地盯著楚遙和宋蘭若，而她的身體卻還保持著背對她們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