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走的。」

　　清晰的聲音傳入耳中，飼養員當場呆住了。

　　她知道坎德拉的語言進步飛速，但竟然能做到和人類一模一樣，不，它的口語比一些人類更為標準。

　　人類或多或少會有口音，坎德拉卻不會。

　　「你、你在說話？」飼養員激動起來，「再留在這裡，你會死的。」

　　「沒用的，我身上的傷治不好了，就算我不留在這裡，你們也會讓那個虛偽的人去地上，傷害我的同胞。」它的語氣中帶了些諷刺，「可是，你們不知道，你們的偽裝有多拙劣。」

　　「什麼……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麼？」

　　那個虛偽的人指的是少年嗎，她所說的偽裝拙劣又是什麼意思……

　　坎德拉閉了閉眼，語速飛快地說道：「時間不多了，我有三句話要告訴你，你一定要記得。」

　　不等飼養員回應，她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第一，城主並不是你們的英雄，恰恰相反，他才是罪魁禍首，而且城主之位永遠都不會更替。」

　　「第二，那個人……不過是忘恩負義、心狠手辣之徒罷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去打探他生母的下落。」

　　「第三，瓦沙克的含義不是『知識之魔神』，我在『那個地方』放了一件禮物。」

　　飼養員的心臟怦怦直跳，她無法在短時間內消耗如此多的信息。

　　她抿了抿唇，做出了這輩子最大膽的一個舉動——她用自己身上的發卡捅進了監獄的牢門。

　　這是一個非常老套的開鎖方式了，她沒有期待能成功，畢竟牢門都是被加固過的。

　　如果一個發卡就可以打開人類的智慧結晶，那人類豈不是白活了？

　　但諷刺的是，她胡亂轉了幾下，門竟然真的開了。

　　「快走，坎德拉！他們就快要來檢查了！」飼養員抓起坎德拉的胳膊，想要離開這裡。

　　她在坎德拉的眼睛之中看到了什麼，憐憫？

　　或是更為複雜的情感？

　　她的後頸部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隨後便失去了意識。

　　等她再醒來時，整個飼養基地已經空了，原先的建築全部被拆除了，那些警衛不知所蹤。

　　飼養員撫摸著自己的脖頸，沒有發現任何的傷口。

　　她對之前的記憶有些模糊了，卻對坎德拉說的那三句話印象深刻。

　　「城主是罪魁禍首，為什麼呢……」

　　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她從未想過他們視為英雄的城主，會被瓦沙剋扣上罪名。

　　不過，似乎從建城以來，城主的位置始終都屬於同一個人。

　　由於處於地下，他們早已模糊了時間概念，至於他們的年齡幾何、來到這裡多少年，恐怕沒有幾個人能說得出。

　　飼養員越想越不對，她怎麼感覺自己的時間凝固住了，她好像從未變老，一直都是同一個模樣。

　　「雖然不知道城主有什麼秘密，但那個人的事迹還是能查到一些的。」

　　她所說的那個人，自然就是地下之城的二把手，不查不要緊，一查可是將他嚇了一跳。

　　自從他被城主接走以後，他便與自己的親人徹底斷了聯繫，包括他的生母。

　　他似乎以自己的出身為恥，因為沒有人知道他的父親是誰，就連他的母親也不願意告訴他。

　　他刻意營造出了溫文爾雅的形象，但背地裡卻對很多人下了死手。

　　但凡是城主下達的命令，他都會百分之兩百地去完成，他從來不管城主說的是不是對的，那些被當做叛徒的人是不是真的有罪。

　　他隻知道，他要表現得足夠優秀，才可能成為城主的接班人。

　　於是，一個個無辜的人被他抓進監獄之中，殘害緻死，外面的人還在為城市的律法寬鬆而津津樂道。

　　地下之城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早已人人自危。

　　他們不會拒絕城主下達的任何命令，因為在這裡，城主的話就像一道聖旨，他永遠是正確的。

　　得虧少年足夠心高氣傲，做起事來毫無顧忌，更不會掩蓋自己的行蹤，才使得飼養員查到了他的許多秘辛，還找到了一個追隨他的警衛。

　　那個警衛原本對自己的工作很滿意，在男孩身邊待了一段時間後，他便崩潰辭職了。

　　當飼養員問他為什麼辭職時，他閉上眼，整個身體都在發顫。

　　即便已經過去許久，但回憶起那件事的時候，他還是痛苦不堪。

　　半晌過後，警衛緩慢又堅定地說道：「我退休前的那一天，他對一個九十歲高齡的老人施加酷刑，為的就是逼他說出『73號文件』的下落。」

　　警衛不知道73號文件是什麼，少年似乎很在意那個東西，用上了千百種逼供的手段。

　　老人不肯，就被他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這樣殘暴，遲早是要遭報應的！你留在別人身上的傷口，遲早有一天會回到你自己、你的至親身上！」

　　這是老人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少年僅僅是擦了擦手腕上的鮮皿，死在他手裡的人命太多了，多一個或是少一個又有什麼區別？

　　人命在他眼中，不過草芥。

　　他狠狠踹了一腳地上的屍體，不得不說，這句話讓他很是不爽。

　　即便像他這樣絕情之人，都會厭惡「報應」兩個字。

　　少年轉身要走，又想起老人的長相似乎有點兒熟悉，他這返回來，擡起老人的下巴，仔細端詳了許久。

　　突然間，他全身像是觸電一般，狠狠打了個寒顫！

　　這個老頭他認識，不，不止是認識，他小時候還經常見到。

　　警衛講到這裡的時候，就不肯講下去了，他悄悄附在飼養員的耳邊，告訴她了一個神秘的地址。

　　他說，城主的秘密、男孩的罪證以及「73號文件」都在那裡。

　　話音剛落，警衛的身體突然向後倒去，他的嘴邊滲出了一抹黑色的皿跡。

　　在飼養員到來之前，他就服下了毒藥，此刻恰好毒發身亡。

　　飼養員意識到，她正在觸碰一個非常危險的東西，那個編號為「73」的文件很可能會讓她送了命。

　　但是她太好奇了，即便是入睡前，她的腦海都不斷地思考著文件裡都寫了什麼。

　　如果末日沒有來臨，人類依舊生活在地面上，她想自己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記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