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餘璐的養母，曹慧的閑暇時間基本都會陪在女兒的身旁。

　　尤其是璐璐年紀不大，又生了重病，她不得不每時每刻都注意著璐璐的動態。

　　今天吃了幾口飯、身體有沒有不舒服、是開心還是難過、晚上有沒有睡好覺，這些麻煩的事項，她沒有一天是不操心的。

　　而對於餘璐的變化，她更不可能完全感受不到了。

　　「我記得，那幾天璐璐總是嚷著要吃零食、喝飲料，還要吃雪糕，她平時很懂事，知道自己吃不了這些東西。」曹慧回憶著，「她的語氣也很奇怪，她以前想要幹什麼，都是很有禮貌的，會問我可不可以看一會兒視頻。」

　　但在餘璐失蹤前的幾天裡，她看到別人在吃什麼，就會直接說道：「我要那個。」

　　她的語氣很強硬，又帶有幾分頑童的固執。

　　曹慧一開始有些驚訝，想到餘璐每天都困在病房裡，身體上又要承受著病痛，一時脾氣上來了，也不是不可能。

　　當她認真地勸說了餘璐以後，餘璐一句話都不說，面無表情地盯著曹慧，讓曹慧心中生出了幾分恐懼。

　　「於是，我說咱們吃一點點，如果不舒服，就要給醫生叔叔和護士姐姐及時彙報，她也答應了。」

　　曹慧挑了一種成分比較乾淨的兒童餅乾，不是很甜，是麥香味的。

　　她貼心地將餅乾包裝拆掉，以免塑料袋的邊緣會割傷餘璐，然後將餅乾放入了盤子裡。

　　結果，餘璐一接過盤子，一股腦地把餅乾全部倒進了嘴裡。

　　曹慧看得目瞪口呆，她剛想提醒餘璐別嗆到，但她吃得太快了，像是一個四五天沒吃到任何食物的流浪漢，沒有任何地拒絕，而是將餅乾全部吞了下去。

　　「璐璐吃完那袋餅乾後，她說沒有吃飽，但她消化功能不好，容易積食，我也不敢擅自做主，讓她吃太多東西。

　　」曹慧繼續說道，「不過，那天檢查的醫生說璐璐的身體情況不錯，可以適當補充一點兒營養，我就帶她去了一趟超市。」

　　到了超市以後，餘璐見到什麼就拿什麼，很快，購物車裡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曹慧卻不能一味地慣著她，她拿起餘璐放進去的每一件零食，檢查了它們的配料表，最後隻留下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她又挑了一些精品肉和新鮮蔬菜、水果，這些才是能補充營養的好東西。

　　結賬的時候，餘璐的小臉蛋都氣得鼓了起來。

　　她明明裝進去了那麼多的零食，現在就剩原來的五分之一了。

　　曹慧看到以後，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印象裡，璐璐一直都是病懨懨地躺在病床上，很少說話，也很少笑。

　　她是如此虛弱，彷彿做一個簡單的表情，就能耗盡全身的力氣。

　　忽然看到如此活潑靈動的餘璐，曹慧的心情也輕鬆了許多。

　　要是以後璐璐的病能好起來，她願意每天都帶璐璐來超市，買她喜歡吃的零食。

　　「你們買的東西，她也全都吃完了？」楚遙問道。

　　曹慧點了點頭，「沒錯，那天買了四百多塊錢的零食，我一個成年人都吃不完，但璐璐回家沒多久就吃光了。」

　　儘管她儘力控制，將零食放進了上鎖的櫃子裡。

　　但她也不知道餘璐用了什麼方法，竟然能趁她不注意，輕而易舉地打開了櫃子。

　　等她發現的時候，就隻剩下一堆包裝袋了。

　　淩風將她的陳述全部記錄了下來，他突然發現了一個矛盾點——曹慧早在璐璐失蹤以前，就發現了她的異常，為什麼不採取任何措施？

　　雖說她是個普通人，可能一時間想不到解決方案，但她也應該加強對餘璐的關注。

　　畢竟，曹慧自己也說了，她懷疑過餘璐是被鬼上身了。

　　一個母親，知道孩子被鬼怪控制，第一反應難道不是找人驅鬼嗎？

　　曹慧對璐璐如此關心，為何會裝作若無其事？

　　聽到淩風的質疑後，曹慧先是愣了一下，她極力維持的冷靜像是被砸碎的冰面，絕望與後悔的縫隙不斷延伸出來。

　　她捂住了自己的臉，那雙手因為四處打工，留下了不少疤痕。

　　「警官，你還年輕，應該沒有孩子。你不懂……璐璐這個病，一直在治療，但醫生說她的情況算不上好，能徹底治癒的概率很小很小。」曹慧深吸了一口氣，「我和璐璐生活了這麼多年了，我第一次看到，她又跑又跳，像個健康孩子一樣，不會突然喘不上來氣，不會走兩步就頭暈……」

　　她那幾天帶著璐璐做了好幾次檢查，所有結果都顯示，璐璐的身體在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好轉。

　　醫生說，能維持這個速度的話，璐璐是有可能痊癒的。

　　那時的她在想，如果真有鬼魂附在了她的璐璐身上，隻要璐璐的身體能夠好轉，那就讓她多待一會兒吧。

　　況且，她觀察了兩天，那隻鬼並沒有傷害到璐璐。

　　除了貪吃一些，它也沒有做出任何觸及曹慧底線的事情。

　　它就像是個普通的小女孩，隻是稍微任性倔強了一點兒，不達到她的目的，她便不會罷休。

　　曹慧甚至會想，這隻鬼是不是也是個可憐的小孩呢？

　　它生前沒有吃過零食，所以才會一直央求曹慧給它買這買那，挑的也不是很貴的東西，曹慧便也答應了。

　　她天真地以為，上天看她們母女二人可憐，給了她們一個新生的機會。

　　可現實卻給了她重重一擊。

　　她的璐璐丟了、消失了、找不到了。

　　就在她的眼前，她們明明就隔了一扇門，璐璐進去了，她再也沒有出來。

　　房間裡的抽泣聲漸漸化成了哀嚎，凄厲得宛若啼皿的杜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