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郎和榮老夫人齊齊沉默了。

　　榮老夫人嘴角抽搐，努力讓自己不生氣，拚命讓自己露出一絲和善來。

　　然後就見她裂開了已經腫脹起來的香腸嘴，露出了漏風的大門牙來……

　　年二郎抿唇，捂住了歲歲的眼睛。

　　太醜，辣眼睛！

　　「seisei啊……」榮老夫人嗷嗷的喊著，老淚縱橫……

　　「嘶哈嘶哈……」眼淚帶著泥土滑到了她的傷口上，疼的她叫了起來。

　　年歲歲偷偷從二叔的脖子裡露出一隻大眼睛來。

　　看著榮老夫人這嘶哈的模樣，歲歲心裡有種不太厚道的開心。

　　她強忍著笑意，偷看了一眼又一眼。

　　年二郎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咳咳，你們是來討飯的乞丐啊，沒事，我們桂花村的百姓都心善，小豆子，你去村社裡給這個乞丐婆子兩口子拿點粗面饅頭來。」

　　年二郎故意朝著一個剛剛過來的村裡娃娃喊道。

　　「知道了，村長二叔！」

　　小豆子應了一聲，擡腿就跑了。

　　榮老夫人瞬間就不好了。

　　什麼乞丐婆？

　　她是國公府嫡女，是榮家老夫人！

　　想到這裡，榮老夫人氣的牙癢癢。

　　「榮睡睡……泥康康窩洗水？」

　　榮老夫人哼哧哼哧就朝著年二郎沖了過來，等著歲歲喊道。

　　年歲歲被嚇了一跳，腦袋裡浮現出了在榮家的日子。

　　還有這個佛口蛇心的榮家祖母。

　　小奶糰子身體都顫抖了起來。

　　「你這瘋婆子想做什麼？來人，將這瘋婆子給我趕出村子，不許她靠近我們村！」

　　年二郎話音落下，一旁幾個拿著鋤頭的村民瞬間沖了上來。

　　他們都是村裡弄出來的護衛隊，平日裡就在村社這邊巡邏。

　　巡邏的人每日十五文錢，家裡如果有孩子孕婦的，還能補助一些羊奶的。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

　　大家一個個幹勁兒十足。

　　「哪裡來的婆子，趕緊滾……」

　　幾個人衝過來，手裡拿著半圓的叉子，將車夫和榮老夫人就往外叉了去。

　　榮老夫人這會兒又餓又累，看到歲歲白白胖胖，乾乾淨淨本就生氣。

　　這會兒被人叉著，更氣了。

　　車夫也反應過來了，急忙喊道：「你們住手，快住手，歲歲姑娘，你快看看，我們是榮家的人，這位可是你的祖母榮老夫人啊！」

　　年二郎半眯起眸子來。

　　據他所知，榮家如今自顧不暇呢，怎麼還有時間過來？

　　這老婆子難道是要在歲歲面前賣慘？

　　年二郎猜測這婆子怕是就想用這種形象來哄騙歲歲。

　　若是歲歲好騙，指不定就真同情了榮老夫人呢！

　　歲歲這會兒看看榮老夫人，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不知在想什麼。

　　年二郎抱著小奶糰子朝著村裡走去，根本不管身後叫嚷的婆子和車夫。

　　「歲歲，你之前在榮家的事情，能和二叔再說一次嗎？」

　　年二郎的聲音讓歲歲回過神來。

　　她捏著衣角，小腦袋裡立刻浮現出在榮家的一切。

　　歲歲從一歲開始就有記憶了。

　　從有記憶的時候開始，歲歲就是被人欺負的。

　　一歲生辰的時候，沒有人記得歲歲生辰。

　　隻有一個看護歲歲長大的嬤嬤偷偷給歲歲拿了一個大白饅頭。

　　那是歲歲第一次見到白饅頭，別提多開心了。

　　她偷偷將大白饅頭放在自己懷裡。

　　還沒有等到她吃，就被榮老夫人叫了過去。

　　歲歲記得榮老夫人對自己笑了，然後說了一些歲歲聽不懂的話之後，就讓歲歲走了。

　　可歲歲回去之後，就被榮家的姐姐們欺負，他們把歲歲丟到了小水缸裡。

　　天寒地凍的，就算水缸隻有半水缸的水，也差點淹死了歲歲。

　　還好那個嬤嬤路過，這才將渾身濕透了，顫抖著身體的歲歲撈出來。

　　歲歲不記得當時自己的模樣了，她渾渾噩噩的看著嬤嬤。

　　開口第一句就是：「饃饃……」

　　嬤嬤一愣，以為歲歲叫自己的。

　　最後歲歲感覺自己飄起來了。

　　她看到嬤嬤脫了自己身上濕漉漉的衣服。

　　「饃饃……饃饃……」飄起來的歲歲下意識喊著。

　　那可是自己都捨不得吃一口袋白面饃饃呢。

　　嬤嬤看到了隨俗懷裡已經碎成渣渣的白面饃饃，低著頭的眼淚吧嗒吧嗒掉在歲歲身上。

　　當時的歲歲感覺到了嬤嬤哭了，她想幫嬤嬤擦眼淚的，可什麼都做不到。

　　歲歲回憶著，眼淚不知怎麼的，就自己掉了下來。

　　年二郎心裡難受，哪裡還捨得歲歲回憶了。

　　「是二叔錯了，歲歲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乖，歲歲不哭！」

　　年二郎心疼的抱著歲歲哄了起來。

　　歲歲一愣，她以前從沒感覺苦的。

　　她當時以為所有的小孩都是一樣的。

　　「歲歲沒有不開心啊……」

　　歲歲擡起頭對上年二郎的眼神，有些茫然。

　　她沒有不開心，隻是也沒有開心而已！

　　年二郎一時間語塞，不知說些什麼好。

　　歲歲，似乎不太懂開心和不開心的區別……

　　「好，歲歲沒有不開心，可是二叔不開心！」

　　年二郎將歲歲的小腦袋壓在自己肩上，眼淚忍不住落下。

　　他自詡是個沒什麼感情的人，可聽到歲歲用那平靜至極的語氣，說著在榮家的事情。

　　年二郎鼻子酸澀，淚水滑落。

　　「二叔……」歲歲低聲喊了一句，原本都沒有感覺到難過的她，心口脹脹的，酸酸的。

　　她一開口，豆大的眼淚一顆顆掉下來。

　　她現在不一樣了，可以哭，好像也可以不開心了！

　　她對情感隻有本能，其實並不是很理解。

　　但這一刻，歲歲一邊哭著，一邊唇角翹起。

　　「歲歲現在很開心，和爹娘，祖母二叔你們在一起，歲歲很開心！」

　　歲歲奶呼呼的聲音不大，悶悶的，卻透著幾分歡愉。

　　年二郎拍著歲歲的後背，眼神之中帶著冷意。

　　榮家的人都該死！

　　搶了他們家的女兒，又不好好照顧。

　　年二郎想到第一次見到歲歲的時候。

　　「歲歲開心就好，歲歲以後隻管開心！」

　　此刻，村外，榮老夫人踉蹌著倒下。

　　「你們這群刁民，我家老夫人可是榮國公府姑奶奶，你們敢這麼對我家老夫人，擎等著找死吧！」

　　車夫氣的不行，他一個榮國公府的車夫，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欺負呢！

　　何況還是一群刁民。

　　「國公府算個屁，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