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見青的臉上現出了虛弱的表情,低聲道:「小北,我現在的狀況,肯定是無法給我的老夥計報仇了,……。」
「老塗,你放心!禾遊鴻毀了你的青陽劍,我必斬了他的雙手!砍下他的頭顱!給你的青陽劍,給你報仇!」蕭北夢不待塗見青把話說完,沉聲保證。
塗見青點了點頭,臉上現出了笑意,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算是對我的老夥計有了一個交代。」
說到這裡,他將青陽劍放到了一邊,笑聲道:「小子,坐近一點,我們來做最後一件事。」
蕭北夢不明所以,但還是往塗見青靠近了幾分。
「轉過去,不要動,一定不能動!」塗見青的語氣明顯變得嚴肅起來。
「老塗,你這是要搞什麼呢?」蕭北夢疑惑地問道。
「少廢話!趕緊轉過去!」塗見青不耐煩地出聲。
蕭北夢看到塗見青表情嚴肅,便不再多問,連忙轉過身去,端正坐好。
塗見青將手抵在了蕭北夢的後背之上,沉聲道:「驅除心中所有的雜念,一心運轉《太歸劍意錄》。」
「老塗,你到底要幹什麼?」蕭北夢忍不住問道。
「我想看看你的《太歸劍意錄》修鍊到了什麼程度。」塗見青緩聲回應。
「咱們能換個時間麼?現在,給你療傷最為重要。」蕭北夢作勢又準備起身。
「你先坐好。」
塗見青按住蕭北夢的肩膀,笑道:「其實,我傳給你的《太歸劍意錄》並非完整版本,我看你小子能千裡迢迢過來救我,良心和孝心都有,今日便將完整版本傳給你。」
「老塗,咱倆這樣的交情,你還給我留一手,如此做法,也實在太讓人傷心了吧?」
蕭北夢一邊面露埋怨之色,一邊說道:「《太歸劍意錄》的完整版,你可以晚些傳授給我,我現在要給你療傷。」
「耽誤不了多少時間,而且,趁著我現在心情好,你小子趕緊學了去。你若是一耽擱,指不定我就改了主意。」
塗見青話中帶笑地問道:「你是現在學完整版本的《太歸劍意錄》呢,還是要先給我療傷?」
蕭北夢幾乎不假思索地說道:「《太歸劍意錄》的完整版本很重要,但你的傷更重要。《太歸劍意錄》的完整版本又長腳跑不了,你的傷勢可不能再耽擱了。你不要說話了,我先給你療傷。」
坐在蕭北夢背後的塗見青微微點頭,眼神之中儘是欣慰之色,繼而沉聲道:「你小子趕緊坐好,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排空雜念,運轉《太歸劍意錄》。我會通過劍意的運行,告訴你完整版本的《太歸劍意錄》。」
蕭北夢依言,端正好坐姿,盤膝閉目,摒除雜念,開始修鍊《太歸劍意錄》。
不一刻,蕭北夢便心頭澄明,身上開始散發出淩厲的劍意。
「這麼短的時間,你居然已經有了六品劍修的水準,你小子還真是個怪胎!」
塗見青感受到蕭北夢身上散發出來的劍意後,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雙手連連畫印,再抵在了蕭北夢的後背之上。
隨即,一股比蕭北夢身上龐大了數倍的劍意從塗見青的身上奔湧而出,而後順著他的雙手,直接湧進了蕭北夢的體內,直奔他的魂海。
蕭北夢正在沉浸於修鍊當中,突然察覺磅礴的劍意衝進了自己的身體,而後直奔魂海,當即面色一變,就要做出應對。
正在這個時候,塗見青嚴肅的聲音在蕭北夢的耳畔響起:「不要動,專心修鍊《太歸劍意錄》,我用劍意感受你的劍意,是要檢查你的修鍊是否有不當之處,稍後便會傳你完整的功法。」
魂海乃是人的要害位置,讓他人的力量進入魂海,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不過,蕭北夢對塗見青很是信任,聽到塗見青的話,便不去管這些湧入魂海當中的劍意,繼續專心地修鍊《太歸劍意錄》。
磅礴的劍意源源不斷地湧入蕭北夢的魂海當中後,沒有做出任何的動作,而是慢慢地在他的魂海當中沉澱聚集了起來,與他的劍意和念力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蕭北夢此際正在修鍊《太歸劍意錄》,自然會生出新的劍意。
當新的劍意即將生出之時,那些沉澱聚集起來的外來劍意緩緩地纏繞過去,與這些新生的劍意融合到一起,而後轉化成了蕭北夢的劍意。
蕭北夢此際正沉浸在修鍊當中,並未發現這個變化。
隨著時間的推移,外來劍意轉化的速度越來越快,蕭北夢自身的劍意迅猛地增長起來,他也終於發現了異樣,連忙停止了修鍊。
「老塗,你這是在做什麼?」蕭北夢急呼出聲。
他哪裡不知道,塗見青哪裡是要傳授他完整版的《太歸劍意錄》,他分明正在施展手段,要將他的劍意過渡給自己。
「少廢話!我與你劍意同源,力量屬性相同,彼此有很大的幾率融合,你趕緊修鍊《太歸劍意錄》,能吸收多少就吸收多少!」塗見青低沉出聲。
「老塗,趕緊停下來,你的劍氣雖然沒有了,但有劍意在,同樣還是劍修,將來未必不能重返上三境!」蕭北夢面現著急之色,作勢就要起身。
「送入你魂海之中的劍意,我已經與它們斬斷了聯繫,已經收不回來,你若是不趕緊運轉《太歸劍意錄》將它們轉化,它們很快便會消散,隻能白白浪費!趕緊修鍊!」塗見青低沉出聲。
「你現在停止輸送劍意,我便立馬開始修鍊!」蕭北夢語氣堅決。
「好,我現在就停。」塗見青將魂海內的最後的劍意一股腦送進蕭北夢的體內後,便將雙手從蕭北夢的背後撤了下來,滿臉掛笑。
蕭北夢自然不知道塗見青的劍意已經耗盡,他很是守信,塗見青一撤回雙手,他便連忙閉上了眼睛,再次運轉《太歸劍意錄》,一邊修鍊劍意,一邊將塗見青的劍意轉化為自身的劍意。
時間緩緩過去,約莫半個時辰之後,蕭北夢緩緩睜開了眼睛,魂海之中的那些原本屬於塗見青的劍意,幾乎全部被他轉化,僅有少量逸散。
他顧不得去查看劍意的變化,連忙轉身,當看到塗見青的剎那,他的雙眼瞳孔陡然一縮。
隻見,此際的塗見青,原本斑白的頭髮已經變得雪白一片,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的皿色,一雙剛剛還清明的眼睛又變得渾濁起來,並且黯淡無光,身上更是散發出濃濃的死氣。
「老塗,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蕭北夢跪坐在了地上,淚水即將滑出眼眶。
「小北,若是不入地仙境,誰也免不了會有一死,你何必做出如此小兒女之態。」塗見青的臉上一片死灰之色,但臉上卻是掛著恬淡的淺笑。
「老塗,你原本是有機會活下來的,你為什麼將劍意渡給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蕭北夢聲音低沉,眼角已經有淚水滑落。
塗見青的傷勢嚴重無比,如今又沒了劍意的支持,此際即便是來了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他。
「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即便是治好了體內的傷勢,也熬不了幾天。我塗見青雖然比上不足,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人物,但好歹也是堂堂禦空境劍修。若是苟延殘活,毋寧死。」
塗見青微微一笑,道:「我修鍊劍意的天賦雖然遠不如劍氣,但苦修了這麼多年,劍意也修到了八品的水準,你若是能轉化五成以上,現在最低也是七品劍修,假以時日,必定能以劍意晉為上三境劍修。
法象境元修,再加上禦空境劍修,屆時,你的實力應當足以媲美神遊境,不懼與禾遊鴻正面交鋒。」
說到這裡,塗見青突兀連連咳嗽起來。
蕭北夢連忙去到了塗見青的身後,輕輕地拍著他骨瘦如柴的身體,聲音哽咽地說道:「老塗,你不要再說話,你先休息一會。」
塗見青搖了搖頭,拍了拍蕭北夢的肩膀,聲音虛弱且眼帶笑意地說道:「把劍意釋放出來,讓我看看你現在有沒有晉入劍修七品。」
蕭北夢看到老人眼中的笑意,輕吸一口氣,收斂了眼中的淚水,而後緩緩地釋放出了魂海之中的劍意。
「九品劍修!」
塗見青感受到蕭北夢身上散發出來的劍意後,雙目圓睜,滿臉驚訝之色地說道:「劍意圓潤,你不單將我的劍意全部轉化,而且還將它們如此完美地融入到了自己的劍意當中。
沒想到,你居然幾乎吸收了我全部的劍意,哈哈,天意,這就是天意!」
說到最後,塗見青開懷大笑起來。
隻是,剛剛笑出幾聲,便又咳嗽起來,這一咳嗽,更是咳出了一口熱皿。
「老塗,你別說了,你先歇一歇。」蕭北夢看著眼前已經油盡燈枯的老者,心如刀絞。
「真想看到你元修和劍修雙雙登頂的時候,該是如何一個橫壓八方的燦爛光景。可惜了,我看不到了。」
塗見青說到這裡,話鋒一轉,道:「你小子在劍道上可千萬別懈怠,不要浪費了我渡給你的劍意,將來一定要在劍道上登頂,也讓我能在天上多樂呵樂呵。」
蕭北夢沒有說話,隻是重重地點頭。
這一點頭,強忍住的淚水又點點滴落。
「可惜了,沒能去見雪央丫頭一面。」
塗見青摸了摸蕭北夢的腦袋,低聲道:「將來見到雪央丫頭的時候,你一定要告訴她,我心裡邊一直想著她呢,……。」
說到此處,塗見青枯瘦的手從蕭北夢的頭上滑落,滑到他的肩頭,再到兇口。
蕭北夢連忙一把抓住了這隻枯瘦的手,再去看塗見青,隻見,盤坐的老人已經閉上了眼睛,頭顱低垂,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
至此,塗見青走完了自己的一生,略帶遺憾。
「老塗!」
蕭北夢緊緊地抓住塗見青的手,高呼出聲,聲音悲傷而凄厲。
隨即,眼淚再也壓抑不住,決堤而出。
蕭北夢撲倒在塗見青的膝上,嚎啕大哭。
一幕幕的往事隨之湧上他的心頭,太安城的十年、東河道的匆匆一別、墨土城的數百裡逃亡,……。
塗見青對蕭北夢而言,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如今,塗見青因為蕭北夢而死,蕭北夢心中生出無限的悔恨和自責,還有衝天的怒火。
大哭一場之後,蕭北夢又默默地坐了半個時辰的時間,而後背著塗見青,拿著青陽劍,飛出了峽谷,尋了一處背靠高山、前臨曲水的地方,將塗見青埋葬了下去,還有他的青陽劍。
立好墓碑,在墳前磕完三個響頭,蕭北夢禦空而起,飛向了來時的路。
……
連綿的崇山峻嶺當中,一位身著白色薄紗裙的俏麗女子正在樹林當中急速穿梭,髮髻淩亂,兇襟已經被鮮皿染紅,赫然正是申屠小嬌。
而在申屠小嬌的身後,一位身材矮壯、手中拎著一桿長槍的中年男子緊跟不舍,正是天下第十的破日槍鄧青。
「賤人,敢壞本尊的好事,本尊今日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鄧青的臉上掛著殘忍的笑容。
鄧青的速度明顯比申屠小嬌要快出一線,但申屠小嬌借著樹林和地形幫助,勉強與鄧青拉開三十多丈的距離。
不過,申屠小嬌已經受傷,估摸要不了多久,還是會被鄧青給追上。
申屠小嬌顯然已經知道自己擺脫不了鄧青,鑽出樹林後,來到一片雜草地,她停了下來,轉過身,靜靜地看著急速追來的鄧青。
兩個時辰之前,申屠小嬌騙過鄧青,幫助蕭北夢脫身。她以為,鄧青跟丟了蕭北夢,就會離去,在一處隱秘的地方藏了約莫兩炷香的時間之後,她便順著蕭北夢離去的方向,想要去找尋蕭北夢。
誰料,她現身之後沒過多久,便與鄧青迎頭撞上。
鄧青就是為找尋申屠小嬌而來,故而,兩人一撞上,便立馬動起了手。
申屠小嬌與鄧青一樣,都是法象境的修為。不過,鄧青畢竟是天下第十,一桿破日槍威力無邊,申屠小嬌的戰力本來就不如鄧青,再加上她又不敢全力催動《大合歡功》、生怕暴露身份。
故而,交手不到十招,申屠小嬌便被鄧青一槍抽中,噴皿倒飛,當即便受創不輕。
明知不敵,申屠小嬌第一時間選擇了逃跑。
起先,她是禦空逃跑,但禦空飛行的速度明顯不如鄧青,隨後便選擇鑽進了大山之中,利用山中複雜地形,拉開與鄧青的距離。
這一逃,就是近兩個時辰的時間。
申屠小嬌的體力和元力消耗甚劇,再加上一直沒有時間療傷,她的傷勢越來越重。
而鄧青卻是緊追不捨,同時口中污言穢語不斷。
「哈哈,賤人,你終於不逃了麼?」鄧青也鑽出了樹林,停在了申屠小嬌身前二十步遠的地方。
申屠小嬌沒有說話,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鄧青,同時抓緊時間恢復體力。
「賤人,你和蕭北夢這個小白臉是不是有一腿?」鄧青上下打量著申屠小嬌,眼中既有怒意,還有妒意。
「鄧大修這是吃醋了麼?」申屠小嬌噗嗤一笑,聲音婉轉綿柔,眼波流轉,媚意萬千,搖人心旌。
到了此時,性命堪憂,她已經顧不得暴露身份,開始全力催動《大合歡功》。
鄧青先前因為申屠小嬌的魅惑,而跟丟了蕭北夢,吃一塹長半智,眼見申屠小嬌故技重施,他竭力穩住搖曳的心旌,冷聲道:「賤人,你的這一招對本尊可沒有半分的用處!」
「是麼?」
申屠小嬌冷冷一笑,而後身形離地半尺,玉手輕翻,柳腰微擺,蓮步輕移間,竟是在空中翩翩起舞,正是《大合歡功》之中的飛仙舞。
飛仙舞一經施展,申屠小嬌和鄧青所處的這片雜草地上,微微的冷意頓時散去,空氣隨之變暖,許多無名的雜色小花,原本還隻是花骨朵,卻是在剎那間齊齊綻放。
申屠小嬌踏花輕舞,陽光灑在她的身上,使得她聖潔如仙;舉手投足、一笑一顰間,又是勾魂攝魄,魅惑如妖。
鄧青儘管已經有了戒心和防備,但申屠小嬌將飛仙舞一施展出來,仍舊將他的目光吸引了過去,眼神也迅速熱切起來。
申屠小嬌一邊輕舞,一邊緩緩向著鄧青移動過去,眼帶媚意,衣袂飄飛間,香風陣陣,不斷地飄入鄧青的鼻尖。
鄧青的眼神由熱切變得灼熱,最後更是有了光亮發出,臉上也是現出了癡癡的笑容。
申屠小嬌舞動到鄧青十步遠的地方,而後嫣然一笑,宛如花開。
更濃烈的香味飄入鄧青的鼻中,鄧青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臉的陶醉模樣。
就在這個時候,申屠小嬌神情一肅,臉上媚意瞬間消失,而後整個人急掠而出,瞬間便來到了鄧青面前,一雙漂亮的眼睛裡寒光迸射,而後以手作刀,迅捷斬出,目標直指鄧青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