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夢。」
葉孤魚在蕭北夢走出三丈遠的距離時,突然出聲。
蕭北夢停下腳步,狐疑地看著葉孤魚。
「我姐姐和楚春陽的婚事,會在我成為萬劍宗的宗主之時,一起操辦。
宗主繼任儀式,我沒打算邀請你。但是,你舅舅已經和家族斷絕了關係,他現在就隻有你一個親人,我不希望我姐姐的婚禮上,她的夫家一個賓客都沒有。」葉孤魚面無表情,緩緩出聲。
「放心,屆時我一定到場。」
蕭北夢輕聲回應後,直接禦空而起,再劃破天際,極速而去。
葉孤魚擡頭看著蕭北夢越飛越遠,直到消失不見,才輕嘆一口氣。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窈窕妙曼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葉孤魚的身邊,赫然正是淩未央。
「騙了他,你覺得過意不去?」淩未央將目光投向了蕭北夢消失的方向,緩緩出聲。
葉孤魚搖了搖頭,眼神複雜地看著淩未央,「你真打算從此隱遁,再不問世事?」
「還了他這一劍,我的心情無比的輕鬆,心結也被打開,將來的事情先不管,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閉關,爭取早日成為法象境劍修。什麼時候破鏡成功,什麼時候再考慮下山的事情。」
淩未央說到這裡,把目光看向了葉孤魚,「我這一次閉關,時間可能短不了。若是不能參加你的宗主繼任儀式,還請見諒。」
葉孤魚將目光從天邊收回,「這有什麼見不見諒的,隻要你能安好開心,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淩未央微微一笑,轉移了話題,「聽說,學宮已經在聯絡你們以及其他宗門,準備聯手派遣高手,支援定北城?」
葉孤魚點了點頭,「早在兩年前,學宮便有此提議,隻不過,落霞山和學宮一直在爭奪領導權,導緻我們無法建立統一戰線,如今,落霞山已經覆滅,學宮便有了機會將天下修士聯合到一起,共同抗擊黑沙帝國。」
「你們萬劍宗就甘願聽從學宮的命令?」淩未央輕聲問道。
葉孤魚稍作沉吟,「學宮如今有三位神遊境的強者坐鎮,還有蕭北夢這個變態做支撐,已經有了中興之態。同時,論行軍打仗,我們萬劍宗的確不如學宮,由學宮來主導這次修士們的聯合行動,的確最合適。
而且,鳳宮主並沒有獨攬大權的意思,她徵求過我的意見,希望萬劍宗和學宮攜手合作,號召天下修士共同對抗黑沙帝國。
隻不過,我拒絕了鳳宮主的提議,我輩劍修隻管殺伐便好,謀略計策就交由更合適的人去做。」
淩未央點了點頭,「黑沙帝國乃是我淩家的生死仇敵,我希望能早日破入法象境,再與你們並肩作戰。」
「未央,你的劍道天賦本就超凡,如今心結一去,相信很快就能成為法象境劍修。」葉孤魚面帶笑意,滿眼柔情地看著淩未央。
淩未央卻是將目光移開過去,不與葉孤魚對視。
葉孤魚深情地看著淩未央的側臉,淩未央則是將目光投向了遠方。
兩人就如此靜靜地站立著,足足十息的時間,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
六日後,荊州望南城望香酒樓後院。
掌櫃田瑩多年不掌勺,今日卻是親自操刀,一氣做了十數個大菜,將一張大圓桌給擺了個滿滿當當,而桌旁隻坐了三個人,田瑩,她的丈夫範多聞,再加上一個蕭北夢。
蕭北夢離開了草劍廬之後,便往斷河關趕,隻不過,他稍稍繞了一些路,來到瞭望南城,要來看一看田瑩。
上回離開望南城的時候,蕭北夢記得很清楚,他被眾人追殺之時,田瑩和範多聞夫婦爬上望香酒樓的屋脊,眼含熱淚,朝著蕭北夢使勁揮手,做著無聲的告別。
此番再來望南城,蕭北夢仍舊易容進入瞭望香酒樓。當時,田瑩正在櫃檯後面擦拭檯面,沒有將蕭北夢給認出。
當「瑩姐」二字從蕭北夢的口中出來時,田瑩猛然擡頭,手中的抹布立馬掉落在了地上,見到蕭北夢臉上的笑容後,她的一雙眼睛裡立馬升起了一層水霧,若不是此際酒樓的大廳內正有不少的客人,她估摸就要當場哭泣出聲。
將蕭北夢帶入酒樓後院,田瑩立馬一把抱住了蕭北夢,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嘩嘩直流。
當年,楚千蝶在田福和田瑩父女倆流落太安城之時,收留了他們。從此,父女倆便一直跟隨在楚千蝶的身邊。
論關係的親疏,田瑩比不上慕容雪央,但絕對可以稱之為親人。
小時候,田瑩沒少抱過蕭北夢。但現在被田瑩抱著,蕭北夢多少有幾分不適應和尷尬。
不過,因為田瑩正在啜泣,蕭北夢便沒有從她的懷中掙脫,打算等到田瑩的哭聲停歇。
正在這個時候,酒樓的後院當中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一位長得白凈斯文、身形略顯單薄的男子快步出來,正是田瑩的丈夫範多聞。
蕭北夢知曉範多聞醋勁大,便連忙在田瑩的耳邊說道:「瑩姐,姐夫來了。」
田瑩聞言,卻是把蕭北夢給抱得更緊,哭聲也更大了。
範多聞正在屋內忙乎,突然聽到田瑩的哭聲,連忙扔了手中的活,疾步跑了出來,赫然看到,田瑩竟然在一個陌生男子的懷裡哭泣。
這還了得?範多聞當即轉頭四顧,操起不遠處的一根木棒,氣呼呼地沖向了蕭北夢,一邊跑,一邊怒罵:「腌臢潑才,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調戲良家婦女!」
範多聞怒不可遏,幾個大步衝到蕭北夢的面前,掄起木棍,就要向著蕭北夢當頭砸去。
「你是失心瘋了麼?他是小北!」
田瑩這才鬆開了蕭北夢,並擋到了蕭北夢的身前。
聞言,範多聞連忙丟掉了手中的木棍,臉上的怒意瞬間斂去,神情明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蕭北夢也在同時揭去了臉上的面具,朝著範多聞拱了拱手,「姐夫,好久不見。」
「蕭,…………,蕭世子,剛才不知道是您,多有得罪,還請,…………。」範多聞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望南城毗鄰南寒,對於南寒的強大,範多聞再清楚不過,田瑩可以稱呼蕭北夢為小北,範多聞卻是不敢託大。
「姐夫,你喊我世子,未免太見外了些,而且,你這不是成心想要讓瑩姐教訓我麼?」蕭北夢微笑著將範多聞打斷。
「那個,這個,…………。」範多聞拿不定主意,將目光投向了田瑩。
「別這個那個了,你聽小北的就是。」
田瑩把手一揮,「你別杵在這裡了,趕緊去抓隻老母雞出來,我先給小北燉上一罐雞湯。」
「好,我現在就去。」
範多聞連連點頭,而後立馬轉身,快步而去。
「你去哪呢?雞圈在那邊。」田瑩連忙揮手喊住了範多聞。
範多聞轉過身來,一臉的傻笑,而後又快步跑開去。
「這個獃子,被書給讀傻了。」田瑩輕罵了一句,不過臉上卻是帶著幸福的笑意。
一頓晚飯,足足忙乎了兩個時辰的時間,田瑩將對蕭北夢的感情都傾注在這一頓飯裡頭,每一樣菜都是精心製作,色香味俱全。
蕭北夢能夠真切地體會到田瑩的心意,便敞開肚皮,大吃特吃。
範多聞現在隨田瑩,改口稱呼蕭北夢為小北,但仍舊有些拘謹,他的話也不多,就是一個勁地勸蕭北夢喝酒。
隻不過,他就是一個尋常的讀書人,身子骨弱,酒量自然好不到哪裡去,半壇入喉刀還沒有喝完,便趴在桌子上,醉了個不省人事,被田瑩給扶進了卧室。
姐弟倆重新坐到桌前後,蕭北夢便大緻地給田瑩講述了別來這些年的經歷。
夜色深沉,時近寅時,蕭北夢才止住了話頭。
田瑩給蕭北夢盛了滿碗噴香雞湯,輕聲問道:「你這趟去東河道,應該見到墨梅了吧?」
蕭北夢點了點頭,道:「我這趟去東河道的主要目的就是去見她。」
「墨梅模樣俊俏,能力更是出眾,關鍵是對你真心一片,你可千萬不要辜負了她。」田瑩緩緩出聲。
「瑩姐,你就放心吧。」
蕭北夢幾大口喝完碗中的雞湯,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問道:「狐人宗到瞭望南城沒有?」
「他三天前就到瞭望南城。」田瑩快速說道。
「瑩姐,你幫我約一下他,明天晚間戌時,在酒樓的荷字型大小房。」蕭北夢輕輕出聲。
田瑩點了點頭,「好,明日一早,我就親自走一趟。」
接下來,兩人接著喝酒。
田瑩想要讓蕭北夢多喝幾杯,奈何自身的酒量跟不上,便擡出大姐的身份,她喝一碗,蕭北夢便得喝上三碗。
蕭北夢自然不敢拒絕,也沒有動用手段去化解酒力。
寅中時分,蕭北夢終於招架不住,舉手投降,田瑩這才作罷,放過蕭北夢一馬,並開始向蕭北夢講述南蠻百族那邊的事情。
蕭北夢此番來望南城,探望田瑩夫婦是一方面,另一個方面,卻是為了南蠻百族的事情。
南蠻百族如今正在南蠻山上開山鑿石,要避開南寒,直接攻入天順西境。
若是趙太一所說屬實,當南蠻百族將南蠻山鑿通之時,賀雄飛便極有可能不作抵擋,直接將流州和慶州拱手讓於南蠻百族。
如此一來,斷河關便直接置於南蠻百族的兵鋒之下。
形勢對斷河關而言,很是緊急。
這也是為何,蕭北夢從趙太一的口中得知姬氏在天順西境的布置後,便立馬發動望香酒樓的力量,以墨梅的名義,將正趕回南蠻的狐人宗留在瞭望南城。
姬氏有了放棄西境的意圖,想要靠鎮西軍擋住南蠻百族,已經不可能。
蕭北夢隻能從南蠻百族的內部入手,試一試有沒有辦法阻止或者減緩南蠻百族攻入天順西境的速度。
南蠻百族之中,如今是虎族一家獨大,掌握著南蠻百族的話語權。但是,百族內部並非鐵闆一塊。
因為虎族行事暴虐,其他各族敢怒不敢言。其中,天狐族是僅次於虎族的第二大族,他們對虎族也是頗有怨言,與虎族貌合神離。
當初,在昭英會召開之前,天狐族的狐人宗和狐欣兒找到了蕭北夢,主動與蕭北夢合作。
這些年來,望香酒樓在南蠻百族開枝散葉,財源廣進,在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天狐族的庇護。
當然,天狐族的庇護並非無償,他們每月都能從望香酒樓裡獲得大量的財富。
雙方的合作,乃是互惠共利的雙贏。
要想化解南蠻百族的危機,天狐族很可能就是一個突破口。
…………
翌日,戌時。
身著白色華服、容貌俊美的狐人宗,準時來到瞭望香酒樓的荷字型大小房的門前。
他先理了理衣襟,而後推門而入,卻發現屋內站著一位男子。男子背對著包房的門,似乎正在觀看包房內的裝潢。
狐人宗之所以留在望南城,是因為收到望香酒樓傳來的消息,說望香酒樓的大掌櫃墨梅要來望香酒樓,有要事相商。
因為墨梅的面子,狐人宗才在望南城一等就是四天。
看到荷字型大小房內的人是一位男子之後,狐人宗先是一愣,以為自己走錯了房間,他連忙仔細看了一眼門牌,發現門牌上寫著一個篆體的荷字,自己並沒有走錯。
「狐少族長,我已經等候多時了。」屋內的男子自然就是蕭北夢,他沒有轉身,緩緩出聲。
狐人宗擡腳走進了荷字型大小,皺著眉頭說道:「墨大掌櫃約狐某在望南城相見,狐某在這裡等了她四天,如今,約定的時間已到,她卻還不現身。墨大掌櫃好大的架子!」
「狐少族長請息怒,大掌櫃並非有意怠慢少族長,隻不過,大掌櫃臨時碰上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故而才委託我過來與少族長相見。」
蕭北夢一邊說話,一邊緩緩轉過身來。
「委託你來見我?」
狐人宗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意,冷哼一聲,「你是什麼身份,也…………。」
說到此處,他看清了蕭北夢的面容,臉上立馬現出了震撼之色,並驚呼出聲:「楚歸!」
蕭北夢此際易容成了「楚歸」的模樣,狐人宗去過懸天崖,自然認得楚歸。
「不久之前的懸天崖,楚某便目睹了少族長的風采,沒想到,這麼快又能在望南城與少族長相見,真是幸會。」蕭北夢朝著狐人宗拱了拱手。
狐人宗仍舊是一臉的震撼之色,將蕭北夢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望香酒樓的人?」
蕭北夢點了點頭,「是,也不是,望香酒樓和我們漠北三部是盟友,親密的盟友。」
「漠北三部和望香酒樓是親密的盟友?」狐人宗的表情更加震撼了。
原本,在「蕭北夢」死後,天狐一族便認為與望香酒樓的合作已經沒有了多大的價值。
若非看在望香酒樓能為天狐一族帶來可觀收入的份上,他們早已終止了和望香酒樓的合作。
狐人宗沒有料到,悄無聲息地,望香酒樓竟然和漠北三部結成了盟友,而且還是親密的盟友。楚歸能代表墨梅出現在這裡,便證明瞭望香酒樓和漠北三部的關係非同一般。
若是放在三個月以前,望香酒樓和漠北三部結成盟友關係,並不值得狐人宗如此的震撼。
但現在,漠北三部已經向天下證明了自己的實力,證明自己有了左右天下大勢的能力,望香酒樓能和漠北三部結成親密盟友關係,又重新獲得了天狐族的重視。
蕭北夢點了點頭,伸手示意狐人宗落座。
狐人宗朝著蕭北夢微微一拱手,而後落座在了蕭北夢的對面,「楚大修今日相請,是代表望香酒樓,還是代表漠北三部?」
「二者皆有之。」
蕭北夢微微一笑,「首先,我代表墨大掌櫃,表達她對你們天狐一族的謝意,感謝你們這些年對望香酒樓的照顧。其次,我代表漠北三部的完顏大汗,想要和天狐一族建立合作關係。」
「合作?」狐人宗露出了狐疑表情。
「南蠻百族正在開挖南蠻山,想要繞過南寒,攻入天順西境。此事,想必少族長比我更清楚。」
蕭北夢將目光投向了狐人宗,「我們漠北三部佔據的斷河關就在天順西境的慶州,若是南蠻百族攻入天順西境,必然會兵臨斷河關。我們新占斷河關,立足未穩,又有黑沙帝國的軍隊虎視眈眈,並不想再與南蠻百族開戰。」
狐人宗微擡眼皮,「完顏大汗和楚大修多慮了,我們南蠻百族的確正在開挖南蠻山,但按現在的進度,最快也還需要半年的時間才能在南蠻山之中挖出一條行軍路。
即便是挖開了行軍路,天順西境之內還有鎮西軍在守護,我們南蠻百族的軍隊要兵臨斷河關,並不容易。
而且,楚大修方才說漠北三部想要與我們合作,想必是希望我們天狐一族能夠改變南蠻百族的決策。能和漠北三部合作,是我們天狐族的榮幸。
可惜的是,完顏大汗高看了我們天狐族。我們天狐族號稱南蠻第二大族,但在南蠻百族之中,並無多大的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