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字）
“我看看手。”戚堯把小姑娘的手攤開，髒了一些，倒是沒受傷。
他用帕子幫小姑娘的手仔細擦幹淨。
小丫頭是真的很沒有運動細胞啊，經常跑着跑着就能摔倒。
這一點和大安一點倒是很不像。
小茹心裡很開心戚堯哥哥能來看她比賽，不過忍不住嬌聲問：“戚堯哥哥，你不上課嗎？”
“嗯，很無聊就出來走走。”
小茹歪着腦袋，很不解。
難道無聊就可以不上課嗎？
戚堯彎唇一笑，擡手輕輕扯了扯她的小辮子，“你别學啊，笨笨的，還是要好好上課。”
小茹撅起粉粉的小嘴巴，不服氣道：“我不笨，我彈鋼琴可好聽了，戚堯哥哥，下次你來我家，我彈給你聽好不好？”
“好啊！”少年看着小姑娘要強的小模樣，着實感到好笑。
在他的印象裡，小茹還是記憶裡那個怯生生的小啞巴，一眨眼，當初那個小啞巴已經出落得玉雪可愛，聰慧善道。
小茹又說：“下午我們班跳繩比賽，你還來媽？”
“來！”
小姑娘好奇地問：“戚堯哥哥，你會跳繩嗎？”
“沒玩過。”直男戚堯對女生常玩得遊戲一點都不感興趣。
可在小茹心裡，戚堯哥哥是什麼都會的全能學霸，居然還有他不會的，當即道：“戚堯哥哥，你不會，我可以教你啊！”
她經常跟同學一起玩跳繩，跳得可厲害了。
少年過段拒絕，“不要。”
“為什麼呢？”小茹不明白。
“不喜歡。”
小茹笑嘻嘻道：“戚堯哥哥喜歡讀書對不對？”
戚堯凝視着小丫頭明媚得像晨光的小臉，斂眸一笑，細細想了想，其實說喜歡讀書也沒有。
隻是他目前并沒有找到一條比讀書更能通向成功的路。
他太渴望成功，他想要完完全全掌控自己的命運，不被其他任何東西左右。
他并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道：“那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音樂，很喜歡聽好聽的聲音，可是外婆現在要讓我每天都彈鋼琴，我好累。”小茹苦惱道。
這應該是她現在最大的苦惱了。
都不能好好玩耍了。
戚堯看着小姑娘沮喪愁眉的小模樣，實在感到好笑。
小茹又說：“外婆說，彈鋼琴要堅持，堅持就會成功，可是我都不知道成功是什麼，它在哪裡呢？怎麼樣才能算成功呢？”
戚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些問題。
對于他來說，屬于他的成功目前還是很遙遠。
他甚至都不知道成功的終點在哪裡？
那裡會有什麼呢？
未來的一切都充滿了未知。
“你可以回家問你媽媽。”戚堯看着困惑中的小姑娘，這樣說。
那個女人一向睿智聰慧，肯定能回答女兒這個問題。
小茹輕歎一聲，“媽媽要生小弟弟了，我不想讓她煩惱。”
媽媽每天又要讀書，又要撐着那麼大的肚子走路，一定很辛苦，像自己背着書包就已經很辛苦了，媽媽一定更辛苦。
戚堯看着懂事乖巧地小茹，突然有些心疼。
成長的路并不好走。
各自都有難言的苦惱。
任何事都是要付出的，可是他還是喜歡看見小姑娘笑容燦爛的樣子。
少年說：“小茹，沒有什麼事是容易的，一起加油好不好？”
小茹重重地點點頭，眼睛彎了彎，軟軟糯糯地說道：“戚堯哥哥努力，我也努力，我們一起成功，好嗎？”
“好啊！”戚堯瞧着她天真的樣子，彎了彎唇。
還能有天真，真好啊！
小茹用力地抱住他，軟軟甜甜地說：“謝謝戚堯哥哥安慰我，我最喜歡戚堯哥哥了。”
戚堯呼吸倏地一滞，小姑娘軟嬌嬌的身體挨着自己，仿佛把他周圍所有的空氣都掠奪走。
他呆呆地看着小姑娘。
羅铮趁機拍了一張兄妹友愛的照片。
可拍完之後怎麼感覺那麼不對勁呢？
小茹被同學喊去集合。
羅铮朝少年死亡凝視了一眼，也跟着閨女過去。
戚堯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一道身影悄然靠近，帶着幾分譏诮，“我說呢你怎麼跑來這裡？原來是來找小妹妹的呀！”
陰魂不散的陶然又出現在他面前，戚堯感到不耐煩，“我來看我弟弟妹妹礙着你了？”
陶然愕了愕。
難道她真是想多了？
也對，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跟一個二年級的小學生亂來。
她果然是想多了。
不過剛才看他們那麼親密，戚堯又不排斥，她心裡别提多嫉妒了。
她那麼想要靠近這個男孩兒，為什麼一個小屁孩兒卻可以輕輕松松？
她從來就沒見過他這麼溫柔地對待過自己。
戚堯收起書，起身走人。
陶然追上去道：“戚堯，我爸媽總讓我跟你學習，你教我物理化學英語吧，哦哦哦，還有數學語文……”
戚堯扯了扯唇，無語極了。
你怎麼不幹脆直接說教七科？
陶然出身幹部家庭，家裡條件不錯，可卻是學渣本渣，一看到書本就頭疼，不愛下功夫，這個年紀又是愛美的年紀，春心萌動，整天想着跟誰誰誰好。
她眼界高，誰都看不上，卻一眼就瞧上了戚堯。
奈何這個鄉下來的泥腿子高傲得不得了，從不把她這個家裡的掌上明珠放在眼裡。
她不甘心，所以對他緊追不舍，雙手合十，放軟姿态道：“戚堯，拜托你了，這次我要是再考倒數，我爸媽非得罵死我。”
戚堯哼笑了一聲，冷漠走開。
陶然的弟弟陶鑫在參加個人的50米鑽圈跨障礙，陶媽媽也跟着來給孩子加油。
遠遠見女兒還纏着一個男生，連忙過去，“然然，你幹嘛呢？”
她現在就是怕女兒讀書不好好讀，還早戀，這就更耽誤學習了。
陶然道：“媽，那是戚堯，我在拜托他輔導我學習。”
陶媽媽一聽，欣喜若狂。
戚堯她知道，是戚家流落在外的孩子，還是一名學霸，每次考試都穩拿第一，為此她不止一次去戚家央求幫忙給家裡女兒輔導功課，可是戚堯那孩子每次都是拒絕。
這次居然在這裡碰上了，顯然她比女兒還積極，趕緊追上去攔住戚堯，“小堯啊，你怎麼來了，一會兒阿姨請你吃飯。”
“不用。”
戚堯濃眉輕擰，顯然已經很不耐煩了，但是平日裡的教養讓他忍了下來。
“要的要的，你願意和我家然然做朋友，阿姨很高興。”陶媽媽顯然是很贊成學霸跟女兒做朋友，隻要有學霸帶一帶，她女兒的成績保管突飛猛進。
“我跟她不熟。”戚堯硬邦邦道。
“啊？”陶媽媽尴了個尬。
陶然氣得跺腳，“戚堯，你說什麼呢？”
枉費她成天又是送情書又是送零食，大家都知道她喜歡他，他怎麼能說跟她不熟呢？
太傷她的心了！
戚堯還算禮貌克制道：“阿姨，麻煩讓陶然同學不要再來騷擾我，也不要再送那些信件和零食，我現在還是要以讀書為主，我奶奶說不能早戀。”
陶媽媽的臉已經漲紅了。
陶然羞憤欲死，直接跑開。
陶媽媽讨好道：“小堯啊，我家然然心氣兒高，從小就被我和她爸寵壞了，她那麼做，都是因為喜歡你，欣賞你，沒有别的意思。”
戚堯勾唇冷笑，“這份厚愛承受不起。”
陶媽媽有些生氣于戚堯的不識好歹，但是面上依舊說：“小堯，今晚你來阿姨家吃飯，我讓然然給你賠不是。”
雖然這個孩子不好相處，但是勝在家世不錯，腦子好用是個學霸，多讓家裡兩個孩子接觸接觸有好處。
“不用。”戚堯再次拒絕。
陶媽媽眼神涼了涼，說道：“戚堯，你要知道，悶頭讀書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你農村來的，眼界低，見識少，阿姨不怪你，但是既然我和你家認識，阿姨作為長輩就得提點提點你，一個人活在社會上需要學會社交，需要學會經營人脈，如果将來你想往哪方面發展，我和你陶叔叔都能幫你一幫，比你一個人埋頭苦幹可強多了，你說是不是？”
戚堯看着眼前這個給了一巴掌又給甜棗吃的女人，不愧是搞群衆工作的，話術了得。
陶媽媽見戚堯無動于衷，又一遍遍給少年洗腦，“我家然然學習雖然不怎麼樣，可是畢竟是出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起點就比一般孩子高，将來體面的工作肯定少不了，接觸的人接觸的圈子，那可是普通的人一輩子都比不上的，你們現在年紀還小，平日裡多接觸接觸，都是有好處的。”
這話明裡暗裡都在傳達出一種利益交換的價值觀。
她怕戚堯年紀小不懂，一再強調，說得格外清楚明白。
戚堯回了戚家之後，平日裡跟着長輩接觸了不少人，知道這些擁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人嘴臉。
仗着掌握一定的社會資源，洋洋自得，目中無人，很注重自己圈子的發展。
尤其是這個陶然的媽媽，把自己女兒的身價擡得屬實有點高。
這份高并不是來自陶然本身多有價值，而是來自她身後的父母和圈子。
戚堯心裡的鄙夷更甚，“感謝厚愛，但要說人脈，我爺爺有，我不太缺。”
這話猶如一把利箭，直戳陶媽媽的小心髒。
她給氣得不要不要的。
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識好歹的孩子。
“戚堯……”這時候，羅铮帶着小茹過來喊人，“怎麼了這是？”
戚堯輕描淡寫道：“沒事。”
“那走吧！”
小茹見戚堯哥哥的臉色不太好，便主動牽住戚堯的手。
戚堯笑了笑，跟他們一起走了。
陶媽媽還在生氣，一個兒子班上的同學媽媽過來詢問，陶媽媽氣不過，就在背後陰陽怪氣地說道：“你說我女兒從小就是家裡的掌上明珠，吃穿用度樣樣都是最好，就算成績不好，将來有我和她爸作保，照樣順風順水，衣食無憂，偏偏瞧上農村來的，不過一個鄉下來的私生子，我們未必同意，掉價。”
戚堯脊背一僵，腳步蹲在原地，臉上陰鸷分明。
私生子是他的痛點。
羅铮耳朵一動，也是聽見了，回過身，對陶媽媽冷聲道：“你剛才話裡話外指誰？”
陶媽媽眼睛一跳，看着眼前高大冷峻的男人，不覺有些怵，但她覺得自己又沒說他，沒什麼好怕地，于是眼睛有意無意往戚堯身上瞥了瞥，“我說的是事實，城裡終歸不是泥腿子該來的地方。”
羅铮反唇相譏，“那就是你這種眼睛長在後腦勺的人該待的地方？”
“你……”陶媽媽怒。
羅铮譏诮道：“你女兒在你們爹媽眼裡是寶，在我們外人眼裡可能是一無是處的垃圾，這位大姐，你就别犯蠢了，趕緊滾……”
“你你你……”陶媽媽腦袋幾乎要冒火。
“你什麼你，農村出來的怎麼了，有幾個偉人不是農村來的？你是日子舒服慣了，都不知道姓甚名誰了是吧，你就問問你自己，往上數三代，真就不是農民的後代？”
陶媽媽已經氣得臉紅脖子粗。
還真就是給他說着了。
這人到底是誰啊？
活膩了是不是？
羅铮冷眼睨之，磁音沉沉，“自古英雄不問出處，要是國家少一些你們這些搞歪門邪道的壞分子，國家肯定比現在還要昌盛。”
陶媽媽被羅铮的毒舌氣得當場差點皿濺三尺。
周圍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在旁幸災樂禍。
好毒舌的男人！
羅铮懶得繼續跟婆娘逞口舌之争，攬着戚堯的肩膀走了，還不忘道：“以後離這種拿鼻孔看人的婦女遠點，掉智商。”
要不是那婦女明裡暗裡針對戚堯這個孩子，他也懶得理她。
“知道了。”
戚堯看了看身邊這個高大偉岸的男人。
他最開始感受到的父愛就是來自這個男人。
他喜歡羅铮的行事風格，更欽佩他對家庭的付出和擔起的責任。
羅铮沒有戚善文的虛僞和退縮，他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戚堯覺得，一個父親一個丈夫，就是應該像這樣。
小茹軟嫩嫩的手握住戚堯的手，“戚堯哥哥，你别難過，不要聽壞人胡說八道。”
少年彎唇，“好。”
小茹：“爸爸媽媽說，周末去看電影，戚堯哥哥，你跟我們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