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斌唇邊盡是無邊苦澀，“或許在您心裡，我就是一個隻會攀附着顧家的勢力上位的僞君子，但是我跟沈檸從小一起長大，我始終希望她能好。”
顧光鐮将脊背往後一靠，眼神緊了緊，似乎在判斷這話的真假，“别打沈檸的主意，要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楊斌苦笑了兩下，沒說話。
“我找你來就是想讓你把顧嬌蘭帶走。”
“她不會聽我的。”
顧光鐮動怒，“你們說什麼現在也沒離婚，怎麼都得住一起吧！”
“廠長，沒什麼事我就先忙去了。”楊斌欠身起來，出了辦公室。
顧光鐮可真是佩服楊斌的能忍。
頭頂都冒綠光了，受到全廠上下人的恥笑，居然還能坐得住！
顧光鐮坐在椅子上又抽出了一根煙來抽。
滿腹酸楚無處說。
他憎恨顧嬌蘭的卑劣。
但更憎恨自己。
十幾年的養育之情，真不是一朝一夕能斷的。
這世事又怎能盡如人意？
他沉痛地閉了閉眼，起身拿了鑰匙準備回家一趟。
大錯既然已經鑄成，他就不能由着妻子一個人去面對。
他不能再做縮頭烏龜。
顧家家宅緊閉。
葛麗瓊煮了一碗紅糖雞蛋送到了顧嬌蘭的手裡，“來，吃一點。”
“媽……”
顧嬌蘭兩眼發黑，嘴唇泛白，面無人色，恍恍惚惚，一閉上眼睛就夢到妖魔鬼怪來吃她的肉喝她的皿。
她從醫院回來到現在，還不過一天，已經刷了二十次牙，總覺得滿嘴的屎尿味兒，怎麼刷都刷不幹淨。
“媽，我該怎麼辦，我以後都沒辦法見人了……”顧嬌蘭說完就嚎啕大哭起來。
像這樣的哭聲，顧嬌蘭已經不下十次。
哭得雙眼腫成了桃子。
哭得她身體更加孱弱屋裡，嗓音嘶啞。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覺得自己的命運太悲慘了。
老天爺對她太不公平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葛麗瓊冷幽幽地說。
“媽，我都是為了能一直待在您的身邊啊！”顧嬌蘭伏在葛麗瓊的腿上，“為了能一直留在您的身邊，我……我……”
還未說完，欲語淚先流。
“所以你費盡心思要去懷個孩子，是嗎？”葛麗瓊的聲音越來越詭異。
顧嬌蘭詫異地擡起頭，“媽，你……你都知道？”
“傻孩子，我怎麼會不知道呢？”葛麗瓊嘴邊浮起一朵墨色瓊花，依舊慈愛地為顧嬌蘭勾起落下的鬓發，“你有沒有懷孕，我再清楚不過。”
“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你一早就知道我沒懷孕，為什麼不拆穿我？”顧嬌蘭聲音開始顫抖起來，因為她看見葛麗瓊的雙眼冷得像塊冰。
葛麗瓊站起身，在昏暗的空間裡，似乎連空氣都凝滞住，“因為，我想讓你怕，我想你每時每刻都不安生，我想讓你嘗一嘗痛苦的滋味兒……”
顧嬌蘭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髒不住往下沉，抖着聲音，“媽，你……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葛麗瓊突然變了臉，死死扣住顧嬌蘭的嘴巴，将那碗滾熱的雞蛋湯硬生生灌入了她的嘴裡，“我為什麼這麼對你？你去問問你那個媽，你去問問，好好問問！”
顧嬌蘭咕咕地被灌了好幾口，滾熱的熱湯似乎要燒壞她的喉嚨，焚毀她的食道，疼得她面紅耳赤，掙開葛麗瓊的桎梏，趴在床邊不住咳嗽作嘔，似要心肝肺統統嘔出。
一灘皿從嘴裡吐了出來。
顧嬌蘭仿佛看見那灘皿變成了黑色，然後她感覺到自己的七竅都在流皿，往臉上一摸，手上全是皿，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多到她失控尖叫，“不，不，不……”
再一擡眼，葛麗瓊已經不在。
四周安靜得可怕。
仿佛針落可聞。
顧嬌蘭分不清剛才發生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這似真似假的一切，像人間煉獄，她被拖入烈火中焚烤。
“不要這麼對我，媽，媽，求你不要這麼對我……”
顧嬌蘭抓扯着頭發，似癫似狂，哀嚎哭喊。
最終她忍着極大的不适，掙紮着奪門而逃。
可沒想到踩在階梯上時，腳下一滑，整個人就滾了下去，發出凄慘的叫聲，仰躺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可是顧嬌蘭善還有一絲意識，她眼睜睜地看着葛麗瓊一步步朝她走來，眼裡的驚恐和陌生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虛弱地喊：“不要，媽媽，不要，不要……”
葛麗瓊跪坐在地上，臉上閃爍着明滅的光，笑容如同拓印在臉上的假象，聲音幽幽靜靜，卻如毒蛇一樣纏上她的心頭，冷幽幽說道：
“嬌嬌啊，媽媽為了不讓你繼續犯錯誤，所以就去聯系了朱勇的愛人，我希望他們能讓你迷途知返，你瞧瞧你，現在多好，長記性了吧？再也不敢了對不對？”
顧嬌蘭的眼淚從眼角不斷滾落，她萬萬沒想到一直端莊典雅的葛麗瓊會變成像魔鬼一樣的女人。
她渾身疼得厲害，好像生命正在一點一點從身體裡流失。
葛麗瓊秀手撫摸着顧嬌蘭的慘白的臉，“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多美，我真應該讓你親媽來看看！嗯，回頭我就給你拍張照，給你親媽一個‘驚喜’怎麼樣？”
顧嬌蘭的意識在漸漸模糊，可她一直強撐着，喘着氣。
葛麗瓊還在絮絮說着：“你小時候，媽媽讓你做個誠實的孩子，你不聽；媽媽讓你不要總是跟同學攀比，你不聽；媽媽讓你跟哥哥姐姐友愛相處，你又不聽，非要讓媽媽這樣對你，你才會聽話麼？”
“媽……我真的錯了……我會改……”顧嬌蘭身體帶來的疼痛，卻不及葛麗瓊此刻詭異的模樣帶來的恐懼。
“你跟你親媽一樣的壞，壞得流毒汁，你怎麼改？”
葛麗瓊突然就變得激動起來，捏住顧嬌蘭的下巴，“我把你當公主一樣伺候着寵着愛着，我不讓你受一丁點委屈，可你媽呢，欺負我女兒，虐待我女兒，還想把她扔了，你呢？一次次想害我女兒，我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你們母女倆逼的！”
“媽……”顧嬌蘭眼淚鼻涕一起流，意識越來越模糊，眼前隻剩下一片黑。
葛麗瓊雙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哪怕賠上我的命，我也要讓王如意痛苦，她費盡心思想要讓你過上好日子，沒想到還是個垃圾，王春草，你記住，你是在所有人的唾棄裡死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