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炒個飯而已。”葛麗瓊又給趙金玉倒了紅棗糖水，招呼趙金玉來坐，“聽說你外公外婆又不想去京市了？”
趙金玉拘謹地坐在凳子上，“嗯。”
羅愛仙說道：“他們都是為了你，你以後一定要好好讀書，等能賺錢了就好報答他們，知道嗎？”
趙金玉沒應聲，擱在腿上的手不安地絞在一起，羅愛仙自顧道：“你媽成了那樣後，你外公外婆其實壓力很大，可到底還是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要是真把你丢給你那兩個爹管，你哪裡能平平安安長這麼大，他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趙金玉繼續不應聲，她就知道自己不該來，每次碰到這些長輩，就免不了要對她說這些，而這些她知道的事實，她一點都不想聽，仿佛在一遍遍提醒她，她有一個瘋子一樣的母親，有兩個不知道哪個是她親爹的父親。
葛麗瓊也是個有眼力見的，說：“羅姐，這些陳年舊事就不提了，孩子聽了心裡怪難受的。”
羅愛仙笑眯眯道：“我說這些沒其他意思，就是希望這丫頭能好好念書。”
李嬸道：“是啊，好好讀書，以後會有出息的，像她大姨和小舅，都是讀書出人頭地的，要不是有阿铮夫妻倆帶着咱村發家緻富，咱們村哪裡能出那麼多大學生哦！”
趙金玉真真是一刻都坐不下去了，但是想到那碗蛋炒飯，又生生忍下。
羅愛仙擔心剩飯不夠，就去自己家裡弄了些過來一起炒，李嬸也跟着走了。
劉紅霞暗暗斜了一眼時不時往廚房瞥的趙金玉，沉着臉來到廚房，戚堯正在打雞蛋，小茹在盛剩飯，劉紅霞湊過來說：“以後别把那個丫頭領家裡來，晦氣死了。”
小茹和戚堯面面相觑，都沒說話。
他們不太願意和老人家頂嘴。
而且小茹打小就很抵觸劉紅霞，默默離遠了一點。
劉紅霞毫無所覺，靠近了一些繼續說道：“沈玉那個小婊貨能生出什麼正經閨女，當初那個下賤坯子成天想着勾搭你爹，當心這個丫頭也跑來勾搭你……”
劉紅霞意識到戚堯也在，就沒把話點透，但聰明人都聽得懂這話裡的意思。
小茹從小就不喜歡劉紅霞，大了一年也沒見多少面，祖孫生疏得厲害，但她發現，這個奶奶雖然年紀一大把了，但說話還是這麼刻薄，忍不住道：“你聲音能不能小一點？要是金玉聽到這話，得多難過。”
趙金玉再怎麼樣都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内心敏感脆弱，小茹真是不忍心旁人用這樣的言語傷害她。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缺心眼，從小就傻，一點都不機靈……”劉紅霞一副恨鐵不成鋼地點了一下小茹的額頭，戚堯立刻擋在小茹面前，維護道：“我沒那麼好被勾搭走的，要是沒什麼事，您老就先出去吧！”
劉紅霞沒趣地走了。
這個孩子缺心眼，但她可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到沈玉的閨女就膈應得慌。
當年要不是沈玉撺掇她幫忙，也不至于讓阿铮夫妻倆記恨她這麼多年。
與其說是對趙金玉的讨厭，不如說是劉紅霞對過去犯下錯事的懊悔。
小茹原本的好心情都被她破壞了，戚堯安慰道：“不氣不氣，她以前就這樣，不用放心上。”
“她一直不喜歡我。”小茹氣呼呼坐在竈旁燒火。
戚堯一邊打着雞蛋，一邊笑着說道：“你又不用她喜歡。”
小茹：“那我還是生氣！”
“那你生氣什麼呢？”
“我……”小茹仔細想了想，“讨厭她跟我說話的語氣和表情……”
記憶裡，劉紅霞每次跟她說話，都是闆着一張臉，眼神兇煞，一副嫌棄她嫌棄得不得了的樣子，所以她從小對這個奶奶又讨厭又害怕，可是這個奶奶對着她哥哥和弟弟就不會那樣，是一種近乎讨好和喜歡。
從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奶奶對哥哥弟弟的喜歡和對她的嫌棄叫“重男輕女”，所以從來不會主動找她說話，給壓歲錢也隻會給哥哥和弟弟。
戚堯把雞蛋放入鍋裡，立刻煎出蛋花來，“可是她現在來主動找你，是因為關心你。”
“關心我？”小茹完全沒有感受到這份關心，反而體會到最多的還是奶奶從小到大的嫌棄和兇煞的表情。
“嗯，是啊！”戚堯微微一笑。
在豬油裡炒了一會兒雞蛋，戚堯就把飯倒了進去，繼續翻炒，小茹起身看了看，香氣撲鼻，立刻讓她的臉上有了笑容，“要不要給大家泡碗蛋湯？”
因為她訂婚的緣故，家裡最不缺的就是雞蛋了。
“好啊！”青年見小茹臉上重新有了笑容，心裡也輕松了不少。
用大盆子盛了炒飯，江挽月進來瞅了瞅，“喲喲，比飯店做的還香呢！”
小茹毫不謙虛道：“那當然了，戚堯哥哥可會做菜了。”
“羨慕……”江挽月笑了一下，“你大舅可一點都不會。”
“那你舍得讓我舅舅下廚嗎？那可是一雙能造飛船的手喲！”
“貧嘴的丫頭。”江挽月捏了捏小茹的臉蛋。
戚堯把飯端出去，正好碰上準備進來的趙金玉，趙金玉怯怯的，小小聲詢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沒有。”戚堯沒有多看她一眼，把飯盆放在了客廳的飯桌上。
劉紅霞坐在客廳裡嗑瓜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趙金玉，渾濁的老眼依舊冒着精光，心道：賤皮子的女兒還真是賤的喲！
戚堯炒的蠻多的，羅愛仙和葛麗瓊去準備了碗筷來，小茹繼續在廚房裡煮蛋湯。
趙金玉見縫插針進來，“姐姐，我幫你吧！”
“不用，已經好了。”小茹撒上蔥花，江挽月也停下了燒火。
戚堯來端湯，小茹道：“小心燙！”
“好。”戚堯一笑。
雖然長輩們說不吃，但是在江挽月的招呼下，還是讓她們都吃點，羅愛仙贊不絕口道：“嗯，這味道真香。”
葛麗瓊：“戚堯手藝真好啊！”
戚堯淡淡道：“油放的多。”
農村的老人平日裡做飯不舍得放油，清湯寡水的自然沒有這個香。
劉紅霞雖然不大樂意年輕人這麼浪費，倒也沒說什麼。
她看戚堯體貼地給小茹盛飯，還把自己碗裡的勻出來給小茹吃，小茹吃得一臉滿足，戚堯還不忘舀了一勺蛋花湯喂她。
江挽月見狀，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顧雲卿，顧雲卿不明所以，江挽月用眼神瞥了瞥戚堯和小茹，顧雲卿愣了愣，然後心領神會。
可是吧，他們都已經不是小年輕了，真的沒辦法在長輩和晚輩面前做出同樣之舉，實在是……
已經沒有小年輕們的激-情了。
顧雲卿咳了咳，就當沒看見。
江挽月一臉不高興地瞪他，平時不浪漫就算了，現在連照着學都不會？
顧雲卿比妻子盯得背後直冒冷汗，再看看戚堯，還在旁若無人地照顧小茹吃東西，啧啧，年輕人啊……
然而看在葛麗瓊羅愛仙幾個長輩眼裡，卻甚是欣慰。
趙金玉眼神古怪，時不時看他們幾眼，握着筷子的手不時收緊，嘴裡的蛋炒飯也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