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光鐮經過一路舟車勞動，因為路經市裡，特意去分廠看了看，待了一夜，第二天才才回到了省城。
開車路上，顧光鐮提醒司機小于，“小于啊，你給我開車也有五年了吧？”
“是啊廠長！五年零兩個月。”小于如是回答。
“這次出差在外，你聽到的見到的，就當不存在。”顧光鐮不确定這個小于知道了多少，但是他不想自己的家事被人到處宣揚。
小于也是常年陪伴在顧光鐮左右的，一聽就聽出了警告的意味，立刻道：“廠長，這次出差，我們一路考察，都是有關于工作的事兒，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雖然他心裡閃過很多疑惑，但是作為下屬，他不能妄圖揣測上意，也不能随便議論是非。
這是抱住飯碗的鐵律。
“嗯。”顧光鐮斂下了危險的眉目，他正在閉目思索接下去家裡的事兒要怎麼處理？
白白為别人養了十幾年女兒的他，他是真的很憤怒。
一切波濤洶湧都暗藏在他波瀾不驚的外表之下。
他沒有先回家，而是先回了廠裡。
楊斌見到顧光鐮回來了，忙上前關心道：“廠長，這次出差辛苦了，您趕緊回家先歇歇吧！”
在廠裡，他都喊顧光鐮為廠長。
現在顧光鐮看到楊斌，眼神都變得微妙，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就先回了辦公室。
楊斌見顧光鐮一身疲憊，也沒多做打擾。
而顧光鐮在辦公室給家裡妻子打了一個電話，可是接電話的人卻是一個陌生的女孩子，“顧廠長家，你誰啊？”
“你又是誰？”顧光鐮皺起眉心。
楊柳得意洋洋，語氣頗為驕傲，“我是顧廠長閨女的小姑子，你哪個啊？”
顧光鐮把眸子眯了眯，“你是……老楊家的閨女楊柳？”
楊柳聽對方認識自己，當下有些詫異，“你到底是哪個？報上名來。”
而在旁看黑白電視的顧嬌蘭不滿道：“楊柳，你跟誰說話呢？讓你幫我拿個葡萄，都等半天了。”
“有個人認識我，可是我不認識他。”楊柳老實說。
顧嬌蘭挺着肚子過去，把話筒奪過來，問：“誰啊？”
顧光鐮臉上怒意蓬勃，冷着聲調問：“你媽呢？”
顧嬌蘭一聽是爸爸打來電話，當下喜上眉梢，“爸爸，您是回來了嗎？”
顧光鐮深吸了幾口氣，才能用正常語氣回答，“嗯，你媽呢？”
顧嬌蘭開心雀躍地說：“媽媽去學校了，剛好楊斌的妹妹楊柳從鄉下來照顧我，媽媽也放心多了，所以這幾天才去學校複職去了。”
因為顧雲卿在科研上取得了重大的成果，這直接影響到上級對顧家的重視。
不僅撤銷了對顧光鐮的調查，學校方面還恢複了葛麗瓊的工作。
上級都不敢怠慢。
而葛麗瓊在前兩個月就被學校恢複了工作，但就是因為擔心顧嬌蘭沒人照顧，所以一直延遲返校工作。
這次是看楊柳來，好像是要長期住的樣子，所以才放心去了學校。
顧光鐮聽了顧嬌蘭那番理所當然地論調，臉色更加陰沉起來。
以前倒是沒覺得什麼，可是他現在才發覺，長久以來自己的妻子一直被顧嬌蘭當成保姆一樣使喚來使喚去。
而這個女兒仗着懷孕，是完全把自己當祖宗，所有人都得供着她。
可是他的親生女兒懷了兩個孩子，卻在臨盆前還在地裡幹活。
如此懸殊的不公，讓他感到極大的不平衡，一時怒從心中起。
一無所知的顧嬌蘭聲音甜美地跟父親說話，“爸爸，我好想你啊，你什麼時候回家呢？”
“我晚上回去吃飯。”顧光鐮忍着怒火挂了電話。
顧嬌蘭是沒太聽出來顧光鐮的不悅，隻是聽爸爸說要回家吃飯，她嘴角邊瘋狂上揚，似乎即将要等來一個極大的好消息。
“楊柳，你去省大幫我三姐喊回來，就說我爸爸要帶回沈檸的消息，如果她不想聽，可以不回來。”顧嬌蘭又悠哉地坐回沙發上。
她爸爸這次下鄉主要還是為了幫她出氣。
楊柳這次來，同樣為她帶來了一個巨大的好消息。
那就是她讓人舉報了沈檸，據說事情鬧得很大，不出意外的話，沈檸會被定上投機倒把的罪名。
這可是個非常嚴重的罪名。
而爸爸又剛好去，再推波助瀾一下，沈檸便會聲名盡毀，不知道還能不能有臉在那個大隊過活下去。
想想就好激動。
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三姐那黑臭的臉，以及跟爸爸媽媽鬧得天翻地覆，最後爸爸媽媽對三姐失望至極，要登報跟三姐斷絕關系。
這一切都讓她非常期待。
楊柳心領神會，先是去廚房拿了葡萄給顧嬌蘭吃，然後解了圍裙就出門了。
她現在來省城住在顧家，唯一的工作就是照顧顧嬌蘭，充當保姆角色。
雖然顧嬌蘭脾氣臭了一些，跟沒長手一樣，啥啥事都不幹，特别愛使喚人，但是能讓她留在省城，并且住這麼好的房子，讓她幹啥都願意。
顧光鐮挂斷電話之後，緊接着，他又給二兒子顧雲峰的單位打了個電話過去，沒多時，正在做教案的顧雲峰來接電話，“哪位？”
“雲峰啊，是爸爸。”顧光鐮聽到兒子的聲音，眼睛都有些濕了。
因為他的盲目自大，讓家裡的孩子受盡了委屈，他心中十分愧疚。
“怎麼了爸？”顧雲峰敏銳地聽出了顧光鐮聲音裡的不對。
“我剛出差回來，想見見你和嘉嘉，晚上你帶上你媳婦兒還有嘉嘉一起回家來吃飯。”
顧雲峰面露猶豫，“嘉嘉可能……不願意……”
“你讓她來，就說爸爸想跟她道歉，爸爸知道錯了。”
顧光鐮直截了當的話讓顧雲峰很是詫異。
看了看手裡的話筒，确定這電話沒問題，這才又放到耳邊，說：“爸，你這是怎麼了？”
一輩子除了跟他母親，就沒跟别人低過頭的父親怎麼會說這樣的話呢？
這太不正常了。
顧光鐮長長歎了一口氣，“你們回家吃飯吧，就這樣，無論如何都喊上你妹妹，知道嗎？”
“我盡量……”
挂斷了電話，顧雲峰陷入了沉思，之後又給聶敏心的學校打了電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