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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二章 揭發

嬌術 須彌普普 4386 2025-03-13 14:06

  通禀之後,翰林學士楊藻快步踏進了殿内。

  黃門取了他手中早已拟好的兩份聖旨,站在床頭,分别朗聲讀了一遍。

  趙芮面無表情,聽完之後,又讓人将聖旨放在自己面前,眯着眼睛認真讀了一遍一一到得眼下這個份上,他已經并不相信旁人,任何東西,隻要不是在眼皮子底下擺着的,他都會在心底裡生出濃濃的狐疑來。

  福甯宮中安靜異常,黃昭亮、孫卞、李繪等人各有思量,一個都沒有說話,禦醫圍在床邊,各自施為。

  趙芮呼吸的聲音很大,仿佛兇膛中堵着什麼似的,正常的呼氣、吸氣都顯得非常的困難。

  黃昭亮等人并不敢去外殿,隻怕天子忽然有了什麼三長兩短,自己并不在身邊。

  禦醫還在施針,外頭儀門官拖着長長的嗓音通禀了一聲。

  一一張太後到了。

  黃昭亮幾人上前行禮,一禮還未完畢,又聽得外頭接連的通禀聲,原是濟王趙颙,魏王趙铎到了。

  兩人前後腳而至,相間不過十幾步路,偏偏是一前一後進殿,彼此并不相看,進得内殿之後,複又一左一右,分别而立,中間隔着約莫一丈遠,分别向張太後行禮。

  一一兩位藩王俱是又住回了宮中,日夜枕戈以待,黃門一傳诏,他們立時就動身,明明住得比張太後遠了許多,竟是同她差不多時候抵達。

  緊接着,兩府重臣、知制诰一級、禦史台、翰林院、近枝近脈宗室等等,一個一個聚在了福甯宮中。

  兩名修起居注的官員已經手持筆紙,跪坐在了不遠處的蒲團上,各自面前擺着一張小桌案。

  福甯宮中人越來越多,卻是依舊無一人說話,開始是無人說話,後來變成了無人敢說話,隻剩得趙芮一人“嗬嗬”的呼吸聲回蕩在占滿了人的内殿中,越發顯得動靜極大。

  禮官點了一遍人,仍有幾名不曾到的。

  他上前向趙芮報了一遍。

  趙芮看向下頭的黃昭亮道“黃卿主禮罷,朕要内禅。”

  他聲音并不大,中間還夾雜着兇膛中發出的嘶嘶的怪音。

  黃昭亮應了一聲,上前幾步,找了個合适的地方,站在主禮位上。

  聽得“内禅”二字,下頭已是掀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不同于昨日僅有二十餘名兩府重臣在宮中,今日被召進來的人更多。

  消息攔得很好,事情發生得也并不久,許多人甚至還未來得及知道天子竟是被毒蛇咬傷,更不知道昨日已經為着應過繼皇嗣還是傳位藩王之事,吵過一大架。

  趙芮在禦醫的相扶下,半坐起身來,在殿内掃了一眼,一一看過數十個臣子,最後将目光停留在了濟王趙颙同魏王趙铎身上,在兩人身上不住流連。

  二人都半低着頭,仿佛從來沒有感受到兄長的目光一般。

  幾息猶豫之後,趙芮的目光終于停留在了魏王趙铎身上。

  他道“魏王趙铎,品行端方,仗義仁愛,足堪大位……”

  趙芮慢慢地念出了一段話。

  他幾乎一字一頓,全是誇獎魏王趙铎的話語,并又說了欲将傳位于此人。

  楊皇後雙手擰在一處,攥得發白,臉色更是難看極了。

  如果說方才她還有幾分被沖動迷了眼,此時沖動退了下去,整個人清醒過來,已是開始覺得不對一一一旦傳了位,天子便成了太上皇,說的話便不再管用。

  雖然方才聽得趙芮口氣笃定,可卻由不得楊皇後心中惶惶。

  趙芮說完一通話,卻是将手中一份聖旨遞給了面前的内侍官,口中道“用印罷。”

  天子的方印很快被取了過來,沾了印泥,重重壓在聖旨上。

  “拿去給黃卿。”

  随着趙芮的一聲分派,一名小黃門很快将聖旨雙手呈給了黃昭亮。

  趙芮道“中書用印罷。”

  即便是禅位的诏書,也一般需要中書加印之後才能生效,若是中書不能加印,倉促之間,也必有兩名以上宰輔同簽。

  此時衆人都在,天子發話,黃昭亮接過那一張聖旨,捏在手中,卻是許久沒有動彈。

  不遠處的孫卞催道“黃官人!”

  不少官員也跟着看着他,無聲地催促。

  黃昭亮不得不從懷裡掏出首相簽書的印來。

  他打開聖旨,猶豫了兩句,取了印,正要壓在落款處,忽然竟是聽得遠遠一人開口道“陛下,魏王趙铎此人,志大才疏、面善心惡、陰險奸逆、謀殺兄弟,實不堪當大任!還請陛下三思!”

  雖然隻要是攻讦政敵,絕不會有人吝啬難聽的話,自然是什麼詞惡心人就把什麼詞往對方身上套,可這樣斥罵一個藩王,還是已經被天子定為下任皇帝的藩王,卻是叫人忍不住大吃一驚。

  前日衆人相互争執,争的是應當要“立藩王”還是“繼皇嗣”,針對的俱是對象,是事,卻不是單個的人,此時說話的人竟是将苗頭對準了“人選”本身,由不得大家不覺得震驚。

  黃昭亮蓦地把印又收了回來,擡頭循聲望去。

  上百道目光一起射向了發聲處。

  說話之人昂首挺兇,目光炯炯。

  一一正是翰林學士吳益。

  趙芮面色一怔,也跟着盯着對方,問道“你今日言論,可有證據?趙铎謀殺了哪個兄弟?”

  他一面說,兇口一面大起大伏,使得一旁的黃門不得不上前給他順氣,唯恐這一位天子一時不小心背過氣去。

  趙颙不發一言,連頭都不曾擡,莫說不擡頭,哪怕半低着頭,也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距離他頗遠的魏王趙铎也是一般的行徑,仿佛被罵“謀殺兄弟”、“陰險奸逆”的不是他一般。

  “臣有口供,有人證,俱說當日晉王之死中有内幕!”

  晉王乃是趙芮行五的胞弟,也是張太後曾經最寵愛的兒子,其人許多年前從跑馬上跌落摔死,當時雖然有些疑點,最後卻是沒有繼續往下追查。

  吳益挺背昂頭,手中雖然沒有奏章,卻是一點一點地在福甯宮中念着魏王趙铎的罪狀。

  他口才上佳,邏輯嚴謹,證據充足一一便是沒有什麼得力的證據,被他一二三四數出來,仿佛也成了十分得力的佐證一般。

  随着吳益的言語,殿中再也無法保持從前的安靜。

  吳益越說越激動,兩邊太陽穴已經有些微微隆起,口中大聲道“……與夏州私開榷場,買賣北地藥材、金礦、銅礦,偷運入境,以藩王身份騙過我延州守軍,緻使邊境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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