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3章 快去傳太醫
是虞家二哥的筆迹。
潦草狂亂,像他那個人一樣不知所謂。
當初在虞家那段日子,虞父對绯晚視而不見,虞母忙着心疼可憐的養女,兄弟姐妹裡沒人給绯晚好臉色,不是當她不存在,就是看見她就面露厭惡,仿佛她是什麼特别惡心的東西。
唯有虞家二哥。
和别人讨厭绯晚的方式不同。
他是真打她。
虞聽錦背後陰毒,表面上起碼裝得很善良。
可這個虞家二哥虞詠南,表面上裝都懶得裝,隻要绯晚稍有錯處,必定是拳腳交加。
手邊若是有棍棒之類,那也必定是要用一用的。
绯晚不止一次在他眼裡看到過駭人的兇光。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殺意。
又不是有深仇大恨,為什麼虞詠南想要殺她?
绯晚一直想不通。
但此時,拿着這封字迹潦草、每一筆都像是掄刀使劍似的信件,绯晚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快得連她自己都沒抓住。
那種怪異的感覺,讓她一時愣怔。
“小主?”
夏荷看绯晚臉色不對,有些擔憂地輕聲喚她。
“哦,沒什麼……”绯晚回神。
唇角無奈地翹了翹,對鏡緩緩梳頭,“是虞府二公子寫信來罵我,讓我給春昭儀磕頭認錯。”
夏荷和小蕙都很驚訝。
“為什麼?”小蕙很憤怒。
春昭儀誣陷小主一旦成功,小主可是要死的!
就算小主打了春昭儀一頓,那不也是春昭儀活該嗎!
但小蕙臉上呆呆的沒什麼表情,因長久被欺辱,早就形成了不敢表露情緒的習慣。
绯晚從鏡中觀察夏荷的神色。
發現夏荷雖然克制,但眼睛睜大了一瞬,顯然也是生氣。
她連虞聽錦挨打都不知道,所以更覺得難以置信。
绯晚梳頭的動作頓了頓,眉目低垂,滿是壓抑的委屈和落寞。
但仍舊在微笑着輕聲解釋:“可能是我很招二公子的厭煩吧。以前在虞府,他也……”
绯晚住口不說了。
深吸口氣,振作起來,吩咐夏荷繼續幫忙梳妝。
還誇她:“你的手總是很巧,病中簡單的發式,你也總能挽出花樣。”
故作堅強的樣子,讓夏荷不由心疼。
昭小主以前是受了怎樣的苦啊!
就昭小主身上那些傷,若楚姑姑驗傷的結果,分明指向春昭儀。
在宮裡都敢如此,所以以前在虞府,春昭儀想必也沒少折磨昭小主。
卻原來,府中其他人對昭小主也不好。
陛下都封了小主當才人了,按理說,虞府上下都要給她行禮問好的,卻還敢寫信罵她?!
陛下定了春昭儀的罪,虞二公子竟然不認同,反倒給昭小主定罪?
夏荷在可憐绯晚的同時,覺得虞府太膽大了。
不光夏荷這麼覺得。
禦前太監曹濱,也深有同感。
宮嫔接收的信件,按規矩都要經過宮正司信房的手,檢查一遍沒有問題,才會送到她們手中。
今天绯晚的信和虞聽錦的信,一大清早宮門剛開就送來,實在太紮眼了,又涉及到最近風波中的兩位宮嫔,所以信房的人暗中就給曹濱通了個氣。
這是慣例。
曹濱整天待在皇帝身邊,就靠各處的私下彙報來對宮中事了如指掌,以備皇帝随時查問。
得到了信房的通氣,他尋思這虞家好颠倒啊。
哪來的膽子敢讓宮嫔磕頭。
他們還以為昭才人是可以随便欺負的婢子哪?
瞧瞧,瞧陛下對昭才人的上心勁兒……
昨天說好了昭才人會來謝恩,結果人影都沒見着。
陛下沒去鳳儀宮跟皇後娘娘過十五團圓夜,固然是對皇後娘娘有些不滿,那後來跑來送宵夜的袁容華呢?
容華打扮得漂漂亮亮、香氣撲鼻的,可陛下連殿門都沒讓她進呐!
批折子到半夜,忙歸忙,但對着折子發愣的時候也不少。
明顯不是思慮朝堂之事,那模樣,曹濱跟前伺候久了能分辨得出,陛下分明是心神不甯嘛!
臨睡前還把玩了一會兒鈴铛……
那是昭才人在佛堂跳舞時戴的小玩意,被陛下留了一個。
所以陛下的心神不甯,分明是等昭才人謝恩沒等到嘛。
“陛下,今兒給觀瀾院送點什麼好呢?”
曹濱在皇帝用完一盞養元羹,即将上早朝時主動提了一嘴。
往常這時候,正是皇帝給昭才人賜東西的時候。
基本每天都有。
可今天,曹濱話音剛落就被蕭钰沉沉盯了一眼。
“你想給她送什麼?”
“奴才不敢。”
曹濱連忙不敢再提此事。
卻知道皇帝的心情不好,必須早點解決,不然他這個跟前伺候的人最容易遭殃。
解鈴還須系鈴人。
于是在去早朝的路上,曹濱又乍着膽子提起绯晚:“有個笑話說給陛下聽。今天一早,虞侍郎府就給春昭儀和昭才人分别送信了。”
蕭钰眉頭一沉。
他很不喜歡嫔妃和家裡溝通過密,後宮前朝勾連一氣。
日常的家書問候也就罷了,前晚鬧巫蠱,昨日虞聽錦鬧騰見駕,今天早朝之前虞府就把信送進宮。
什麼意思?
“信上說什麼了,真是笑話麼?”
“回陛下,是笑話,虞府給昭小主的信,是讓昭小主去給春昭儀磕頭認罪。”
蕭钰眯眼。
“是虞大人的意思?”
曹濱知道皇帝生氣了。
以帝王之尊,反諷稱呼虞侍郎為“大人”。
“信房的人說,那信寫得亂,沒有落款,不知是誰的意思。不過春娘娘的那封信字迹工整,落款是虞夫人。虞夫人很心疼昭儀娘娘,勸她好好養身體,找機會跟陛下解釋清楚誤會。”
誤會?!
這是覺得他這個皇帝不分皂白,處置錯了?
蕭钰道:“找兩個積年的老嬷嬷,去重新教教春昭儀規矩。”
挨了處置,就私下給家裡送信,她當她是賢妃呢!
此時,皇帝對绯晚不守信用不來謝恩的不滿,已經基本散了,隻覺虞聽錦不懂事,有些煩人。
旁邊曹濱松了口氣。
賣了春昭儀一把,總算換得陛下情緒穩定了。
穩定的生氣有針對的人,可比心神不甯的沉悶強多了,起碼他不用擔心被波及。
要說感受揣摩皇帝心意,曹濱自認誰也比不過他。
妃嫔們誰上誰下他不管,但誰也别影響他的安危,嘿嘿!
“給昭才人也送盞養元羹去。”
進入朝堂之前,皇帝到底還是吩咐了一句。
“是,陛下!”
曹濱應得痛快。
*
“小主,禦前林公公送了一盞羹過來。”
觀瀾院,宮女禀報。
绯晚梳妝完畢,準備去鳳儀宮給皇後娘娘請安了。
她晉升之後因為鎖院防病,還沒正式去觐見皇後,今天是頭一回。
聽到禀報,便讓人把小林子叫進來。
接了羹,謝了恩,绯晚對小林子最近的頻繁示好表示了贊許,誇得小林子眉開眼笑的。
“陛下怎麼這麼早,想起給我送羹?”
绯晚狀似不經意地問。
小林子有意讨好,原原本本把師父曹濱禀報信件的事告訴了绯晚。
绯晚心裡頓時有了計較。
給了賞,打發小林子回去,绯晚扶着夏荷的手起身出門。
“快些走,不然,給皇後娘娘請安要遲到了,我今天第一次去,不能……”
說着走着,绯晚忽然身子一軟,撲倒在地。
“小主?!”
夏荷等人都吓了一跳。
連忙把绯晚扶起。
绯晚卻軟綿綿的,已經昏迷。
“快,快去叫太醫!”
剛出遠門的小林子沒走遠,聞聲比誰跑的都快,一溜煙去了太醫院。
绯晚閉着眼睛聽身邊人忙亂。
陛下那麼關心她。
二公子都寫信罵她了,她弱不禁風的,昏迷一下不過分吧?
等蕭钰下早朝的時候,就聽說太醫診斷出昭才人郁結難解,肝火上升以緻昏迷之事。
蕭钰本來傳了幾個朝臣去禦書房,繼續商議朝堂未競之事。
其中并沒有兵部虞侍郎。
此時他冷笑一聲:“讓虞大人慢些出宮,禦書房外頭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