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1章 昭貴人絕不是臣的女兒!
“容嬷嬷!”
皇後動情起身,連鞋也沒穿,直接撲向乳娘懷中。
“娘娘萬安。”
容嬷嬷要見大禮,卻被皇後一把攙起。
“我是吃嬷嬷的奶長大的,也是被您一手帶大的,您不要行禮,您抱抱我……”
皇後靠在幾年不見的乳娘懷裡,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
連稱呼也變成了“我”。
而不是自矜身份的“本宮”。
自從她嫁人,乳娘便去北方跟兒子一家住了,彼此再也沒見過。這時候忽然見面,皇後近日來的委屈心酸,一下子全都湧上來,忍不住想哭。
她自小,和乳娘在一起的時間,比和親娘還多。
親娘每次進宮,見了面都叮囑她要恪守規矩、盡到皇後的職責、處處以皇家體統為先,須知滿門榮耀都系于她一人,雲雲。
所以再大的委屈,在親娘跟前她也不想說。
“明姑,想哭就哭吧,來,嬷嬷抱着你。”
容嬷嬷摟住自己奶大的女孩子,叫着她的小名兒,還像小時候一樣,輕輕拍她的肩膀,柔聲地哄着。
皇後緊緊抓住奶娘的衣服,埋在她懷中,無聲大哭。
哭得渾身發抖,幾乎喘不過氣。
可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容嬷嬷也落了淚。
“含情欲說宮中事,鹦鹉前頭不敢言。當年姑娘在閨中念宮詞,我聽着,就覺得宮裡不是什麼好地方,比咱們府裡更讓人悶得慌。唉,果然啊……”
果然讓一個未經世事的閨中少女,變成了眼角眉梢透着深深疲憊的無奈婦人。
連哭都不敢出聲。
這才幾年呢。
可憐了孩子!
“嬷嬷怎麼來了?”
皇後哭了好大一會,才漸漸自己止住,拉着乳娘坐到軟榻上詢問。
容嬷嬷顧着尊卑,沒上榻,在下首的玫瑰椅側着身子坐了,慈愛的望着皇後說:
“原是帶着家裡孩子,上京來給老爺夫人請安。聽說皇後娘娘身體抱恙,我着急,就求着夫人帶我進宮來了。”
“既然早就跟着夫人進宮,嬷嬷怎麼不早點來陪我?”
“夫人才剛求了太後恩典,許我來鳳儀宮。”
皇後聞言臉色一黯。
她堂堂皇後,乳娘想進來探病,都得求恩典,何其狼狽。
陛下待她,真是太涼薄。
“娘娘哭成這樣,可是有什麼心事,和我說說?”容嬷嬷拉住皇後的手。
“左不過,是宮裡那些瑣事惱人。”
皇後不想多說,隻想和乳娘回憶往日時光,松快一下。
容嬷嬷陪着追憶閑聊了一會,被皇後看出來心不在焉。
“嬷嬷這次進宮,隻為探病麼?”
“是……”
皇後凝眉:“嬷嬷有話直說,本宮沒有什麼聽不得的。”
她突然轉換的自稱,讓容嬷嬷歎息。
明姑自小就敏銳。
“娘娘……老奴這次,希望能留在宮裡,給娘娘侍疾,直到娘娘病愈為止。”
“嬷嬷,本宮想聽實話!”
皇後忽然肅了臉。
容嬷嬷再次歎口氣,跪在了地上。
“娘娘,過兩天,府裡四小姐也會進宮,随老奴一起照顧娘娘。老爺和夫人說,隻要娘娘早日痊愈,老奴和四小姐多留在宮裡幾日無妨。”
皇後半晌沒說話。
靜靜地坐着,哭紅的眼圈漸漸幹涸,一點淚意也沒有了。
整個人神态端方,漸漸變回了後宮之主的氣勢。
“四妹妹去年冬月及笄,倒是也該尋個好人家定親了。府裡讓她入宮來陪本宮,是想讓本宮給她指個好人家?”
容嬷嬷叩首在地,不敢接話。
皇後輕輕俯身,将乳娘攙扶起來。
“你不必為難,本宮知道這不是你本意,不過是被府裡迫着來說服本宮而已。嬷嬷,多時不見,别和本宮生分了,咱們還和以前一樣。”
“娘娘……”
“怎麼不叫‘明姑’了?”
“老奴惶恐!”
皇後微微地笑。
站起身,走到窗邊,擡頭看結滿果子的梨樹。
落葉成蔭子滿枝。
她才不過二十出頭,卻已經過了花期麼?
春日裡,梨花滿枝層層雪,隔窗黃鹂映花蕊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呢。
賢妃才接了幾日權柄,旁人還沒如何作踐她,她自己的娘家人,卻迫不及待要送四女兒進宮來争寵了!
是已經認定了她沒法翻身,于是要找人取代她了麼?
可也不想想,家裡那種門第,有什麼本事再出一個皇後?
既然四妹永遠越不過她,又何苦來!
“娘娘,夫人隻是擔心……您出嫁幾年,尚無子嗣,若是尋常人家便罷了,皇家最重皇嗣,是關系國本的大事。
四小姐進來,若是能幫您生個一兒半女的,一來,可以記在您名下,二來,興許有招子招福的作用,要知道孩子都喜歡一個踩着一個的腳跟兒來,所以說不定您自己也能喜事将近。
夫人特意說過,絕沒有讓四小姐僭越的意思……”
皇後冷聲打斷:“嬷嬷,你的話若說完了,就跪安吧。本宮不需要任何人侍疾,讓四妹不必來!”
容嬷嬷噤聲。
皇後背對着她,再也沒回頭。
容嬷嬷跪了一會,暗暗歎口氣,含淚磕了幾個頭,靜靜退出。
出了殿門,走到院子中間回頭再看時,皇後已經不在窗前了。
容嬷嬷心裡頭空了一塊。
這情形,以後皇後未必再肯見她。
畢竟是一手奶大的孩子,再有主仆名分,也有朝夕相處的感情。
她哪裡願意傷害她!
可是,兒子做買賣,和人有了糾紛,被人告到衙門要挨杖刑外加流放。
上京來求老爺夫人幫忙。
原本隻是跟衙門打個招呼的事。
可夫人卻讓她先來勸皇後,才肯幫她。
在兒子獲刑和皇後多個妹妹承寵之間,她隻能選擇先幫兒子。
容嬷嬷歎口氣,轉身離開。
雖然皇後不聽勸,但好歹,夫人說不管成不成,都會幫她的。
*
“昭貴人,你可知罪?”
皇後因娘家傷心的時候,仙月宮裡,事态發展倒是按她的希望進行了。
绯晚剛到場,給皇帝太後等人行完禮,人還沒站起,就被太後沉着臉問話。
“嫔妾惶恐,不知所犯何罪……”
绯晚驚訝又緊張。
她看了看太後,又看了看皇帝。
失群小鹿一樣的眼睛,清澈得讓人心生憐惜。
皇帝吩咐:“給昭卿賜座。”
“謝陛下。”
绯晚盈盈起身。
小心翼翼的,扶着婢女,好讓人知道她的膝傷未愈。
太後不耐煩看她這副惺惺作态的樣子。
直接讓宮人把袁氏的皿書,丢到了她面前。
“你自己看,看完了,好好解釋一番吧。”
若解釋不清,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腦袋的。
绯晚一臉疑惑地拿起那張紙看了看,而後擡頭,困惑地問道:
“這……讓嫔妾怎麼解釋?是不是該請虞大人解釋一下?”
朝臣席位裡,虞忠的政敵幸災樂禍:
“虞大人,這可不是旁人,是昭貴人自己點你的名呢!”
欺君之罪啊,要欺君,可不是昭貴人一個人欺君。
虞家把真女兒僞裝成婢女送進宮,又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圖謀?
全家抄斬是不是更合理呢?
政敵迫不及待要看虞忠倒黴了。
虞忠面無皿色地站起來。
到禦前跪下。
朗聲說道:“陛下,太後,十八年前臣是丢過一個女兒,但,并不是昭貴人!”
皇帝笑了笑。
“虞侍郎确定?”
“回陛下,臣确定,昭貴人絕不是臣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