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用錯了藥。”鄭淼直言。

　　靈珑驚訝追問：“用錯了什麼藥？”

　　“看皇後娘娘的脈象，似乎是風寒之後用了鎮靜之藥的模樣——這本是尋常，為了讓病人睡眠充足以修養身心，在配伍藥材中加入一些安神助眠之物，是可以的。但皇後娘娘的睡中脈搏，卻又比用了安神鎮靜之藥更浮……”

　　鄭淼請求靈珑拿晏後最近用的藥方來，他看過之後，才能進一步判斷。

　　靈珑忙親自拿來藥方。

　　方子都妥當收在内室的鬥櫃中，取起來方便。

　　前後三張，鄭淼一個個細看。

　　“熬剩的藥渣還有麼？”

　　靈珑又叫人取藥渣。

　　讓信任的心腹手下去拿，且悄悄的。

　　拿來了，鄭淼翻看着，又問：

　　“熬藥是太醫院熬好了送來，還是在自己宮裡熬的？幾個人經手？”

　　“是我們鳳鳴宮的人熬的。從禦藥房取了藥材，有專人辨認，無誤後才會熬。辨藥的至少同時二人，熬藥的至少同時二人，端藥也是二人一起，而且每次并非同樣的人。”

　　靈珑一邊說，一邊心驚。

　　二人同時做事是規矩，為的就是做事時互相監督，而且一旦出了問題，方便查證。

　　皇後娘娘生病時的一切，都是信得過的宮人在經手。且不是固定幾個，會有輪流當值。若這樣都能不妥當，難道……這些人都有問題不成？！

　　鄭淼沉思片刻。

　　言道：“太醫開的藥方看起來沒問題，藥渣子也沒問題，如果熬藥端藥過程還是沒問題，那麼，微臣就不知問題出在哪裡了。”

　　靈珑急道：“鄭大人有話直說，别跟這兒說繞口令了。既然皇貴妃娘娘請您過來，就是信得過您，您也該信得過我。”

　　鄭淼看绯晚。

　　绯晚點了點頭。

　　鄭淼方道：“這藥方，是正常的風寒方子，隻是其中兩味藥配得輕了些，細究也沒問題，若皇後娘娘體質偏弱偏寒，用它們很對。但，它們的味道偏苦，容易掩蓋其他味道。若在藥中加料，有它們在，就不好辨認了。”

　　靈珑目光一寒，真有人對皇後娘娘動手？

　　“皇後娘娘體質并不偏弱偏寒，反而還有些熱性。鄭大人能看出來皇後娘娘是被加了什麼料，才總是疲軟無力嗎？”

　　“這個卻不知，畢竟臣沒親口品嘗過當時的藥。不過，既然藥渣沒問題，那麼，加的東西，大概是在器皿上，或者是端藥過程中被加在了碗裡，所以才沒沾到藥渣上。”

　　鄭淼這麼說，靈珑一時一籌莫展。

　　皇後娘娘已經停了風寒藥兩日了。

　　這麼說來，無從查證。

　　既不知怎麼加的料，更無法判斷鄭太醫說得對不對。

　　绯晚道：“香宜，送鄭太醫出去，在院子裡說幾句話，謝謝鄭太醫。”

　　“是。”

　　香宜陪着鄭淼走出鳳鳴宮正殿。

　　到了院子裡，鄭淼躬身告辭：“請回。”

　　香宜拿了一個封紅遞給他：“有勞鄭大人。您近日忙着整理醫案，若非皇後娘娘身體不适，我們皇貴妃娘娘也不會打擾您的。辛苦了。”

　　鄭淼接了封紅，恭敬道：“都是下官分内之事。皇後娘娘鳳體無恙，大家都放心，也不算下官白跑一趟。皇後娘娘若是過幾日還倦怠，不如依舊請之前的趙太醫調理個方子，畢竟最熟悉皇後娘娘體質的是趙大人。”

　　“知道了，我會轉告兩位娘娘的，大人慢走。”

　　香宜目送鄭淼離開，回到屋中。

　　靈珑站在正門口門簾裡頭，聽到了香宜和鄭淼的對話，攜着香宜的手一起回到内殿。

　　“皇貴妃娘娘的意思是，不打草驚蛇？”

　　绯晚颔首：“叫趙太醫再來開一回方子。”

　　靈珑想了想，這是最好的辦法。

　　守株待兔。

　　請君入甕。

　　到時候，到底有沒有問題，是誰的問題，也許就能查清了。

　　绯晚還有事要忙，晏後遲遲不醒——剛才鄭淼叮囑過，因為不知晏後被用的什麼加料，所以最好等她自己自然醒來，不要強行貿然叫醒，免得損傷頭腦。

　　于是绯晚先起身告辭。

　　“有什麼事，随時叫人來找我。”

　　“是，皇貴妃娘娘，請受奴婢一拜。”

　　靈珑跪在地上，給绯晚磕頭。

　　绯晚扶她起來。

　　“我和皇後娘娘已經情同姐妹，這是我應該做的，你不必在意太多。若我遇到這樣的事，相信姐姐也會全心幫我的。”

　　靈珑感動。

　　她以前對绯晚鄙視過，懷疑過，戒備過……

　　到了現在，卻隻有感激了。

　　绯晚救了她們主仆很多次。

　　她恭恭敬敬，親自送绯晚到了宮門口，看绯晚上了轎，目送片刻，才轉身回返。

　　又等了一個多時辰，晏後才昏沉醒過來。

　　“靈珑……本宮睡了多久？”

　　“娘娘，您睡了将近三個時辰。”

　　“什麼？！”

　　晏後感覺渾身酸軟，頭暈腦脹，好像根本沒睡過一樣難受。

　　她臉色蠟黃，緩了一會兒，喝了兩口水，心髒還是砰砰亂跳，憋得她喘不過氣似的，隻想再躺回枕上。

　　“還是去找趙朋來看看吧。”

　　她覺得自己身體有些不對勁。

　　就算藥再苦，也得忍了。

　　靈珑卻沒立刻派人去。

　　服侍着晏後休息片刻，又下床走動半晌，看着主子臉上有些皿色了，也少許精神了一些，才緩緩将方才鄭淼太醫的話告訴出來。

　　“竟會如此麼！”晏後怒，“呵，本宮還以為是風寒後的遷延不愈，最近累着了，所以才總是疲勞……竟神不知鬼不覺被人害了？”

　　“本宮倒要看看，滿宮裡到底是誰，這麼膽大妄為！”

　　“去安排，就按皇貴妃說得辦！”

　　晏後扶着額角，又在床頭歪靠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想起绯晚最近忙，還要特意到鳳鳴宮來為她籌謀，心裡暖和。吩咐人從庫房裡挑了幾樣嶄新又精緻的寶石首飾，給绯晚送過去了。

　　第二天，趙太醫銷假回太醫院當值，一早就被傳到了鳳鳴宮給晏後診脈開方。

　　藥材取來熬好了，晏後沒喝。

　　借着給幾個高位嫔妃送養顔湯，把藥分出半碗，裝在食盒裡送到了绯晚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