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起來。

　　人的體内似乎是有保護機制的，那一天的狀況太過慘烈，大雨滂沱，在地上淌成一條小河，把滿身是皿的他泡在裡面，淩晨四點的高速公路上，路燈昏暗，她連他的臉都看不到。

　　是痛苦，還是惋惜？

　　無從知曉。

　　大腦自動把那些慘烈的，皿色的場面通通過濾掉，她現在唯一能回憶起來的畫面，就是郭慶安手上的拐杖抵在他的太陽穴上，還有邢老爺子手裡那一對不斷變換着位置的核桃。

　　“小星星？”

　　“啊，什麼？”

　　“你這樣看着我，會讓我誤會......”

　　時繁星像是被電到似的打了個寒戰，飛速收回了目光：“......抱歉。”

　　他淡笑：“你永遠不用跟我道歉。”

　　時繁星猛地擡起頭來，震驚的看着他。

　　封雲霆有些不明所以：“怎麼了？”

　　“你剛剛說的句話，能......能再說一遍嗎？”

　　他微微遲疑，還是照做：“我說......你永遠不用跟我道歉。”

　　“......再說一遍，可以嗎？”

　　“你永遠不用跟我道歉。”封雲霆有些擔憂：“小星星，你怎麼了？你臉色很不好看。”

　　她搖頭，推開他的手：“我沒事。”

　　“我的聲音，還有這句話......”封雲霆恍然大悟：“都是因為跟那個先生很像，對嗎？”

　　她沉默。

　　“你容忍我進來，還給我倒水，做飯給我吃，跟我說了這麼多話，都是因為今天的我，很像你的那個先生，對嗎？”

　　她依舊沉默。

　　可這樣接二連三的沉默，幾乎就是默認。

　　“我明白了。”封雲霆的肩膀垮了下來，語氣中帶着些頹唐：“小星星，其實你上次說得對，我真的在嫉妒。”

　　“......”

　　“我嫉妒他，真的，非常嫉妒。”

　　“......”

　　“可是我也隻能在心裡嫉妒，我沒有任何立場去說什麼，原本這樣被你全心全意愛着的人，應該是我。是我混蛋，是我鑄下大錯，是我......親手把你推開的。”

　　時繁星道：“......現在說這個沒意思了。”

　　“我也不求能改變什麼，剛剛來的路上，陳盼說，如果她愛的人愛上了别人，那就比那個人做得更好，重新奪回他的心。可是我現在連努力的機會都沒有了，他死了，他永遠留在了你心裡，活人是永遠沒有辦法取代他在你心裡的位置，無論我怎麼做，都不可能。”

　　“你今天喝酒了？”

　　“沒有。”

　　“你話有點多。”

　　“啰嗦嗎？”

　　“......嗯。”

　　封雲霆抹了一把臉：“好，我不說了。小星星，謝謝你，今天讓我徹底死心，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但我們的交易還算數，我會繼續幫那個孩子找肝源，我爺爺那邊，也......麻煩你，繼續演下去。”

　　“......好。”

　　“那我走了。”

　　時繁星突然轉過身，叫住了他：“你......”

　　“怎麼？”

　　“你......去看看孩子吧，”時繁星的話有些不自然，連她自己也察覺的到：“小陽很想你，每天都吵着要去見你，圓月也是，你可以......多留一會兒。”

　　封雲霆卻笑了：“小星星，我也是有自尊的。”

　　“什麼？”

　　“我知道你很想他，”他說：“但我不是先生，不要把我當做他的替代品，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