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軍把顧輕舟叫到了督軍府。
顧輕舟來的路上,揣測司督軍的用意。
“......是不是昨晚司慕夜不歸宿的事?”顧輕舟想。
又想,“不至于吧?”
司督軍向來點到為止。上次已經破格說了他們兩口子,一件事斷乎不會反複唠叨。
“那這次又是什麼事?”顧輕舟揣摩。
該交代的,司督軍全部交代清楚了。他和夫人帶着女兒們離開,督軍府後院的家務,暫時由督軍的三姨太代為管理,顧輕舟無需插手。
他們快要離開了,督軍府的前院沒什麼動靜,後院則是雞飛狗跳的,司夫人收拾箱籠,幾乎是要把整個後院搬到南京去。
顧輕舟也就不涉足後院,不給司夫人添堵,徑直到了外書房。
“阿爸。”顧輕舟恭敬。
“坐下。”司督軍表情嚴肅,沒了往日裡的慈祥。
顧輕舟更加肯定,司督軍不是要提顧輕舟和司慕的感情私事,而是有更重要的事。
她道是,坐到了旁邊的黃楊木太師椅上,身姿端正。
司督軍卻沉默了片刻。
顧輕舟也安靜等他。
沒有人進來打擾,副官連一杯茶也沒送。
“昨晚阿慕去打了一夜的靶,你知道吧?”司督軍開門見山。
顧輕舟微訝。
難道真要說此事?
“阿慕從小性格就溫順,話不多,脾氣也挺好的。”司督軍繼續道,“我對他也是多有溺愛,少了些苛責。”
顧輕舟一頭霧水。
到底要說什麼?
“.......他不及他哥哥行事沉穩練達。”司督軍又道。
說到這裡,司督軍深深歎了一口氣。
司行霈的背叛,至今讓司督軍惱怒。若是司行霈在跟前,司督軍打他一頓也許就消氣了。
偏他人在千裡之外。
司督軍心中的這股子怒氣至今還沒有發作出來。一提到司行霈,火就蹭蹭蹭往上冒。
顧輕舟則用力攥緊了手指,才沒有讓自己露出異樣。
說了半天,難道是要說司行霈嗎?
督軍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顧輕舟一口氣沒敢往外喘,她用力忍住。
“我想過離開嶽城,把這個東西交給阿慕。現在想想,還不如給你更加穩妥。”司督軍最終才說了自己的目的。
他把一個帶鎖的小箱子,遞給了顧輕舟。
箱子有點沉,似裝了不少的文件。
顧輕舟不解,有點忐忑問:“阿爸,這是什麼?”
司督軍輕輕笑了笑,不等顧輕舟打開箱子,道:“你要記住,阿爸很信任你,好好輔助阿慕!”
顧輕舟目光裡閃動費解的碎芒。
在一片糊塗中,顧輕舟打開了箱子。
看清楚了裡面的東西,顧輕舟翻了翻,露出幾分震驚。
“阿爸,我.......我怕不能勝任!”顧輕舟忐忑,“我沒有涉獵過軍事。”
“這是最後的保命符,你知道有這個東西,臨危交給顔新侬,他會知道怎麼做。”司督軍笑笑,“輕舟,阿爸去南京上任,嶽城我就等于交到你手裡。你懂阿爸的意思?”
顧輕舟以為,最後拿到這些的,不是司慕就是顔新侬。
但司督軍給了她。
司督軍不止一次跟她承諾,将來她跟司慕過不下去,軍政府會有她的一份。
這不是虛套。
司督軍在用事實告訴她,司行霈不在的話,她才是司督軍接班人的第二個選擇。她的能力,遠在司慕之上。
“阿爸,我絕不辜負您的信任!”顧輕舟受寵若驚,“您放心去南京吧,嶽城一直都是您的後盾!”
司督軍點點頭。
顧輕舟拿着這些東西,小心翼翼回到了新宅,當即讓副官在她房間的衣櫃裡裝了個保險櫃。
上了鎖,顧輕舟又派人加固了門窗。
敲敲打打弄了一整天,把她的房間收拾成了個嚴密狀态,顧輕舟猶自不放心。
她想了想:“去把狼窩搬到我房間裡來。”
她想把木蘭和暮山養在自己房裡。
睡到她房間裡來亂翻東西,會被狼咬死。
司慕當天沒回來。
“少帥去了營地。”副官對顧輕舟道。
顧輕舟沉吟:“督軍和夫人後天就要啟程,明天肯定要一起吃個團圓飯,你派人去說一聲,讓少帥别忘了。”
副官道是。
翌日,天氣晴朗。
晴朗的春日,空氣裡熏甜,有桃蕊迫不及待趕着迎春花,悄然打了花骨朵兒,點綴着深褐色的枝頭。
春意越發濃了。
煙柳楊花的江南,春意帶着勃勃生機。
顧輕舟早起就到了督軍府。
司夫人已經收拾妥當,正院所有家具全部封存,故而空空蕩蕩的,隻剩下一套沙發。
司瓊枝和司芳菲不在。
“聽說你和慕兒又鬧脾氣了?”司夫人開門見山問。
言語中非常不客氣。
“沒。”顧輕舟笑盈盈的,笑容溫柔又絢麗,對司夫人也頗為恭敬。
伸手不打笑臉人,司夫人滿心的不悅,也不好伸手去管兒子房中事,忍了又忍。
“别總是和他置氣,他以後夠累的,軍中事務繁雜。你身為妻子,平素體恤他,事事以他為先。”司夫人教育顧輕舟。
顧輕舟左耳進右耳出,一副很溫順的樣子聽着。
司夫人不能肯定她聽進去了,卻也不能指責她,畢竟她的态度是謙卑的。
還待仔細說,傭人進來禀告說:“二太太來了。”
二太太,是司慕的嬸母,司公館的二太太,她也來給督軍一家人踐行送禮。
顧輕舟打了個罩面。
司夫人和二太太妯娌倆有話說,顧輕舟就站起身。
“去花園子裡走走,一個小時後開飯。”司夫人叮囑道。
顧輕舟道是。
她不好去瓊枝那邊,已經是撕破了臉;又不好去芳菲那邊,因為不太熟。
百無聊賴,顧輕舟斂衽往後花園去。
春景繁茂,後花園的翠葉覆蓋新嫩,郁郁蔥蔥。
路過竹林旁的小徑,顧輕舟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我才去三年。”顧輕舟聽到了司芳菲聲音含笑。
“我想你了怎麼辦?”一個男人道。
這聲音也熟悉,是董銘。
“南京不少的權貴在上海和嶽城置辦了宅子,他們工作日去南京上班,周末回家陪伴妻兒,有輛專列周五來回通達,又快又方便。
你若是想我了,周五晚上九點乘坐返程的專列,很快就到了。”司芳菲不以為意。
她窈窕柔軟的腰身,早已被董銘抱住。
董銘親吻了她的唇:“你這樣狠心!”
依偎了片刻,他又道,“别去了!自從我回國,我們就分開了一年多;如今又是三年,我怕你變了心。”
司芳菲笑起來。
她聲音溫柔而缱绻。
“這個難說啦。”司芳菲道,“若我真的變了心,也是你不夠優秀,被别人超越了。”
董銘就掐她的腰。
兩個人纏綿厮鬧着,就瞧見了顧輕舟。
顧輕舟正在往後退,準備退出去的時候,與董銘和司芳菲目光撞了個正着。
“二嫂。”司芳菲表情恬柔,沒有半分的尴尬,瑩白素手将青絲撩到耳後,溫柔沖顧輕舟一笑。
董銘則有點不自然。
想到心愛的女人要離開他,全是因為顧輕舟,董銘的眼眸閃過幾分狠戾。戾色輕掠而過,董銘也叫了聲:“少夫人。”
顧輕舟微笑:“我不知道你們在這裡,打擾了,我這就走了。”
她沒什麼愧疚。
是董夫人對顔洛水下殺手,最終反而被顧輕舟算計,弄得司督軍對董家不信任,要帶走司芳菲。
顧輕舟沒有責任,此事她還沒有找董家算賬,也沒有找董銘這個幫兇算賬。
眸光微斂,顧輕舟将董銘的神态看在眼裡,心中頓時起了個主意。
思量再三,顧輕舟不動聲色。
“二嫂,我們也要走。”司芳菲笑道。
顧輕舟還是快步離開了。
她走得很快,那青稠般的長發,在身後形成一個淡墨色的光圈,泛出淡淡清輝,似一道優雅的弧影。
“這個女人真讨厭!”董銘倏然道。
司芳菲回眸,看了眼董銘。
董銘恨恨道:“若不是她,你也不會要去南京了。”
“你這麼舍不得我?”司芳菲開玩笑,不想董銘繼續提司家的人。
“當然!”董銘道,“隻有你才這麼沒良心!”
董銘迷戀司芳菲,也不是一兩日了。
他們留學的時候,董銘大半的時間都在追求司芳菲。
然而司芳菲對他,始終是不冷不熱,這讓董銘更加努力付出。
他被司芳菲牽着鼻子走。
他母親說他沒用,也說司芳菲在故意釣他,可他不在乎。他就是愛司芳菲,她對他用什麼手段他都心甘情願。
就是不願意和她分開。
“那你跟我去南京吧。”司芳菲笑道。
董銘卻沉默了下。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有人不讓他走。
他這次跟着父母到嶽城,背後的主人不是他的父親,而是另有其人。
“我......”
“我總覺得,你一直在聽什麼人的話。”司芳菲開玩笑般說道,“那個人,你對他很敬畏,應該不是你的父母。”
董銘心頭大震。
他控制情緒,不露端倪道:“除了你,誰的話我都不聽!”
說罷,他低頭親吻司芳菲,将她的猜疑全部堵住。
司芳菲抱着他的腰,心中快速盤算着什麼。
兩個人親吻,竟是各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