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夫人安排了一出好戲。
聽到外面撕心裂肺的聲音,董夫人就知道計劃成功了。
她飽滿豔紅的唇上,有一抹悠閑而笃定的笑意。
“少夫人,你自以為聰明,不知道你接下來要怎麼和顔家相處呢?”董夫人看着顧輕舟快她一步的背影,心中閑閑想着。
顧輕舟太謹慎了。
董夫人無法去顔家混一日,也沒辦法摸清楚顔家衆人的底細,她就隻能拿顧輕舟開刀。
顧輕舟的事,早已有人呈交了線報給董夫人。
線報說,顧輕舟心計過人,醫術超群,為人低調。隻是,她自命清高,不肯用下作手段。
這樣的人,注定難成大事!
殊不知多少成功之前,都經曆過陰險狡詐。成功之後,才有資格悲天憫人,才有資格高高在上。
顧輕舟的自命不凡,讓她的成就大打折扣,讓她注定無法成為大人物,隻能混迹在中流婦人。
線報還說,顧輕舟養了兩匹狼。
這兩匹狼的來曆不清楚,能查到的時候,顧輕舟就擁有了它們。
“狼是誰馴服的?”董夫人問過這個問題。
沒人知道。
在今年之前,顧輕舟的生活挺簡單:鄉下長大,與普通農家女孩兒無疑;到了嶽城讀書,在學校與普通學生無疑。
這兩匹狼,誰給她的,怎麼弄到的,董夫人沒查出來。
顧輕舟中間有一段生活很空白。
雖然沒查到,董夫人還是決定利用顧輕舟的狼大做文章。
“一個養狼的少夫人,隻怕會引起民衆的恐慌吧?這狼再發狂咬死人的話......”董夫人愉快的想着。
于是,她的計劃就形成了。
夜色迷蒙,顧輕舟走得很快。董夫人看似柔軟,居然半步不落跟着。顧輕舟略微喘氣時,董夫人氣息平穩。
董夫人的身體比顧輕舟的好。
尖叫聲從門口發出來的。
正如董夫人所料。
顧輕舟繞過了一處角門,帶着董夫人走小路,徑直到了外院門口。
她們倆抄小路,反而比花廳的客人先到幾步。
門口已經圍了不少的人,大家紛紛往後躲,慘叫聲不是一個人,而是連成了片。
董夫人瞧清楚了之後,突然腳步一滞:大門口,盤踞着一條巨大的蟒蛇,蛇尾搭在董夫人乘坐的那輛汽車裡。
在蟒蛇的包圍圈中,顔洛水坐在冰涼的地面上,正在哇哇大叫。
和顔洛水一起的,是董夫人的長子董銘。董銘全無人色,似乎想要動,可是腿不聽使喚,他狼狽坐在旁邊,想躲躲不開,一副是吓得失了神的模樣。
“輕舟,輕舟救我啊!”顔洛水一眼瞧見了快步過來的顧輕舟,複又大哭起來,哭聲何等凄慘。
董夫人心中卻閃過幾分驚愕。
不是這樣的!
她的計劃不是這樣的,怎麼突然生變?這蛇又是哪裡來的?
董夫人有點慌了!
“輕舟,我好害怕蛇啊!”顔洛水溫柔沉靜,但今天她的哭聲巨大,快要把屋頂給掀翻了。
随後一步趕到的是司督軍、顔新侬、董元帥、司夫人和司慕,以及軍政府若幹将領。
“蠢貨,把蛇弄死啊!”司督軍罵旁邊的副官。
司家的主人都沒來,副官們不知這蛇到底如何,沒人敢上前送死。
見蛇還沒有攻擊顔洛水和董銘,隻是把他們圍困住,副官們竟然也不動了,全傻站在旁邊。
“開槍,把蛇頭給我打爛!”司督軍厲喝。
顔洛水困在裡面,大聲哭道:“不要啊督軍,子彈會傷到我的,我害怕打槍,不要打,求您了!阿爸,救命啊阿爸!輕舟你救救我!”
顔洛水的表現,完全是個吓壞了的女孩子。
她癱坐在地上,不能動彈,哭聲卻中氣十足;而在顔洛水身邊的董銘,也是癱坐着,他似乎也吓傻了。
“督軍,别開槍。這黑燈瞎火的,子彈容易誤傷孩子。”顔新侬立馬道。
司督軍就讓副官們把槍收起來。
人群裡開始議論紛紛。
“這麼巨大的蟒蛇,是誰家養的吧?”
“現在天還冷着呢,蛇不是要冬眠嗎,怎麼跑了出來?”
“瞧見沒,蛇尾還挂在汽車上呢,那是誰家的汽車啊?”
董夫人的臉色,已經全變了。
不是這樣的!
她精心安排的計劃,不是這樣的!
董夫人知道,顧輕舟和司慕的新宅,目前用的傭人和管事裡,有那麼幾個容易被收買。
于是,董夫人出了大價錢,讓人把顧輕舟的兩匹狼偷出來。在狼的飲食裡下一點藥,趁着顧輕舟和司慕出門參加宴會,把狼從後門弄出來。
然後,董夫人借口和顔洛水說話,在顔洛水的頭發和衣裳上,都摸了肉糜的汁水。
這是宴會大廳,到處都飄蕩着食物的香味,那點氣息顔洛水和顔太太聞得到,卻根本想不到是從顔洛水身上發出來的。
再說了,味道挺不錯的。
董夫人借口打翻咖啡,讓顧輕舟陪她去換衣裳,借口支開了顧輕舟;她再在客房弄亂頭發,磨蹭了一會兒,安排她的長子董銘說服顔洛水,讓顔洛水去顧輕舟的車子裡找一雙鞋子,說是顧輕舟要的。
出了大門口,就會有人把兩匹剛清醒的餓狼放出來。
狼這種動物的野性很強,尋常手段訓化不了。
顔洛水身上沾着肉的氣息,狼最容易留意到她,那兩匹狼被喂過了迷藥,又喂了些助消化的藥,現在饑腸辘辘,還不是立馬撲上來撕咬?
顔洛水在劫難逃,即将葬身狼腹!
把顔洛水咬死或者咬傷,那麼顧輕舟要如何面對顔家?
顔新侬痛失愛女,他會悲憤不振;狼是顧輕舟的,他會遷怒顧輕舟。
如此一來,嶽城的總參謀長和少帥貌合心不合,督軍離開了之後,軍政府就是一灘爛泥,董元帥的計劃更容易成功。
這是董夫人精心設計的,中間買東西、買奸細花了不少錢!
董夫人在後院聽到顔洛水的慘叫,還以為開始了。
可現在呢?
沒見到狼,反而是一條蛇盤踞着。
這蛇不可能是自己跑出來的,城裡沒這麼大的野物,這蛇一看就是飼養的。況且寒冬臘月,蛇都是要冬眠的,沒人搞鬼的話,蛇壓根兒不會動。
“董夫人,那不是您昨天新買的斯第龐克嗎?”顧輕舟猛然轉身,“你怎麼帶蛇過來?”
董夫人早已看到了。
那條蛇,是從董家新買的汽車上爬出來的,蛇尾還在裡面呢,狡辯不了。
董夫人愛顯擺,一到嶽城,房子還沒有收拾好,就迫不及待先買了輛豪車。她還指望今天的宴會,讓權貴們見見她的豪車。
哪裡知道.......
“我們從沒養過蛇!”董晉軒的臉色也不好,出聲辯解道。
顧輕舟卻不想聽了。
她轉身,對副官道:“拿把刀給我!”
她要親自去救顔洛水。
就在這時候,又有人一聲厲叫。
原來,在蟒蛇的背後,站出來兩匹狼,眼睛綠瑩瑩的,在黑夜裡更加明顯,饑腸辘辘注視着。
“别怕别怕,那是狗!”
“是狼吧?”
人群裡還是議論。
董夫人就倏然失聲:“那是狼,是少夫人豢養的兩匹餓狼!銘兒啊,你快過來!”
她心中有底。
狼攻擊的話,應該會先攻擊顔洛水。可她仍是害怕,萬一這狼失控,咬了董銘怎麼辦?
董銘也怕,可惜他的整條腿都動彈不得,他吓軟了。
“開槍啊督軍,别讓狼傷了孩子!”董夫人又哭道。
董晉軒知道大計未成,需要拖延時間,等狼下口了就萬事大吉。
董銘的确有點危險,可身為董家的兒子,董銘應該承擔這樣的風險。
“不能開槍,副官的槍法沒那麼準!”董晉軒道。
司督軍也覺得不能開槍,子彈可能會誤傷顔洛水和董銘。
顔新侬和其他将領更是明白,開槍更加危險。
狼沒有動,蛇的體型很大,畢竟天氣冷,它動作極快緩慢。
顔洛水在大哭。
“養蛇的董夫人,養狼的司少夫人,有意思!”
顔新侬看着愛女哭得可憐,已經顧不得了,準備沖過去将顔洛水抱起來,不成想兩匹狼猛然撲過來。
“啊!”有位名媛一位是撲向人群,大叫不止。
人們也吓得後縮半步。
卻見那兩匹狼,一個住了蛇頭,一個咬住了蛇頸,奮力撕咬,喉嚨裡發出可怖的嗚嗚聲,片刻之後蛇的頭就被咬斷,丢在旁邊。
蛇身開始劇烈翻滾。
這時候人們才發現,顔洛水不知何時,早已吓得哇哇大叫着跑向了人群,反而是董銘留在蟒蛇圈子裡,被殘存的蛇身捆住了。
蛇身沒了頭,幾乎沒有力氣,卻愣是把董銘綁了個結結實實。
副官們見蛇沒頭了,才敢去拉。
很輕松就拉開了。
而顧輕舟的兩匹狼,在咬死了蟒蛇之後,溫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完全沒有要攻擊其他人的意思。
衆人怔怔看着。
直到顔新侬說了句:“這狼不錯!”
大家才反應過來。
一片混亂中,顧輕舟看到顔洛水慧黠沖她眨了下眼睛。
原本沉着冷靜的董元帥和董夫人,此刻臉色都是煞白。他們扶起了董銘,才驚訝發現,董銘的一條腿好像是中了麻藥,完全沒隻覺了。
董夫人猛然轉頭去看顧輕舟。董夫人喉間發苦,差點一口皿吐出來。
軍政府迎接她的宴席,出了這麼大的事,蛇還是從她家新車上下來的,接下來的幾年,她都要受人诟病,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顧輕舟立在門口的燈火之下,她眉目溫柔,含笑望着董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