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顧輕舟和司行霈讨論了很久。
他們都想到過,做父母會遇到很多問題,卻沒想到問題來得這麼快。
“我還以為,他們還是小獸的年紀,可以當寵物一樣玩幾年,不成想玉藻就有了思想。”司行霈道。
顧輕舟沒接這話。
司行霈頓了下,又問顧輕舟:“司慕那個姨太太,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輕舟就如實告訴他。
當初司慕的姨太太想要生個兒子,穩定自己在司家的地位。
不成想,生出來的卻是女兒。
姨太太買通了人,想要換個兒子進來,而且沒打算讓玉藻活着,預備就地處理掉玉藻的。
“......想換兒子,人之常情吧。司慕生氣的是,姨太太想要害死玉藻。”顧輕舟道。
“後來呢,他殺了那個姨太太沒有?”
“沒有,是趕走了。”顧輕舟道。
司行霈蹙眉:“都這樣了,還隻是趕走?他在心慈手軟些什麼鬼?”
顧輕舟看向他:“那也是一條人命啊,她到底生了玉藻,而且犯罪未遂,你說殺就殺?”
司行霈更加不悅,眉頭都擰成了一團。
“将來那個姨太太再找過來,豈不是咱們麻煩?”司行霈道,“玉藻也難受,誰想要那麼個親娘?還不如沒有。
将來咱們教育兒子,做事就要利索。像司慕那樣,做事拖泥帶水的,害人害己。”
“司行霈,認真說起來,司慕是因為我們才死的。芳菲想要害我,因為她愛你。我推脫不了,你也是。你怎麼可以毫無負擔說起他來?”顧輕舟道。
司行霈錯愕看了眼她。
顧輕舟有點承受不住似的,轉身去了洗手間。
司行霈後知後覺的明白,她心中是有怨氣的。
她恨司芳菲。
但是她不能說,因為司芳菲的死又牽扯到了平野夫人,平野夫人是她的生母。
她和司家的恩恩怨怨,真要算起來,誰也沒好日子過。
而他們都經曆了太多,隻想家庭和睦共度一生。
“輕舟......”司行霈站在洗手間的門口,看着顧輕舟擦幹淨臉上的水珠,欲言又止。
“我不是說咱們不能提司慕或者芳菲,隻是你别總批評他。”顧輕舟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司行霈摟過了她。
他再明白也沒有了。
“好,太太的話就是聖旨,以後不罵他了。”司行霈親吻了下他的額頭,從善如流。
顧輕舟就摟緊了他的腰。
夫妻倆相互依偎,彼此的意思都懂,司行霈心疼摸了摸顧輕舟的頭發。
過了片刻,顧輕舟的情緒過去了,這才對司行霈道:“有句話你也說對了,當初司慕處理玉藻生母有點簡單,但願她不會找過來。”
司行霈親了她一下:“你好好教玉藻,讓她自信又樂觀,哪怕她親娘真找過來,也不會讓她的生活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生活時時刻刻會遇到難題,等她的親娘找來了,無非是個小難題。玉藻迎刃而解的話,就不算大事。”
說罷,他又道:“我以後不議死者的是非。”
顧輕舟抱緊了他。
這件事,他們後來沒有再提。
司行霈的舅舅休息了一天,回了自己的宅子。
顧輕舟和司行霈帶着玉藻去幫忙收拾,順便留在舅舅家裡吃午飯。
舅舅那邊有五個傭人,都是從前帶過來的,如今還在家裡做事。
“我明天要去拜訪顔老,你們倆去不去?”舅舅問司行霈和顧輕舟。
顔老就是顧輕舟的“義父”,新加坡有名的軍火商,從前司行霈不少的武器,都是找他買的。
舅舅是“關二爺”,顔老算是幫派的老大,不過他素來不管事,如今幫派話事的是三爺和七爺。
“好,一起去。”司行霈道,“我要去問他老人家要點東西,将來發财了分他一條财路。”
顧輕舟踢了他一腳。
司行霈不以為意:“怎麼了?他自稱是我的老丈人,還不許我去占點便宜嗎?”
顧輕舟就白他。
舅舅在旁邊解釋:“輕舟,你莫要擔心,阿霈與人交往,很少會讓别人吃虧的。”
顧輕舟笑了笑。
舅舅跟顧輕舟不熟,他始終把顧輕舟當“外人”,每次他們兩口子有什麼争議,舅舅都要認真解釋,生怕顧輕舟會誤會司行霈,回家跟司行霈吵架。
“老舅,你怎麼老是跟輕舟客客氣氣的?”司行霈道,“她不懂嗎?她要是不懂,怎麼做得來司家的太太?”
舅舅就笑笑。
第二天,他們一起去看顔老。
顧輕舟當初嫁給司行霈,假托的就是新加坡軍火商顔家的身份,那時候顔家還有一大家子人。
現在,顔家隻剩下父子二人。
顔老的孩子們多半遭遇了不幸,隻有老三活了下來。
老三沒有正經結過婚,但是個葷素不濟的,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生母都不詳。
顧輕舟去顔家,總會買小孩子喜歡的衣裳鞋襪,以及玩具和點心。
小孩子很容易被收買,雖然家裡的衣裳、玩具和點心多不勝數,可外人買過來的,就好像是禮物。
意外的禮物,總是叫人開心。
跟往常一樣,顧輕舟到了顔家,顔老三的兩個孩子先跑了出來,大聲叫“姑母”。
顧輕舟抱起了小一點的女孩子顔棋,笑道:“重了一點。”
顔棋今年四歲,語言和邏輯都不是很清晰,說話非常費勁。
“姑母,蛋糕,椰子蛋糕。”顔棋喋喋不休說。
顧輕舟笑道:“姑母給你帶了椰奶蛋糕,回頭跟你哥哥一起去分了吃。”
顔棋就高高興興親了顧輕舟一口。
她剛吃過糖,嘴巴上黏黏的,沾了顧輕舟滿臉。
後來傭人才湊上來,把她抱走了。
“哦,輕舟來了。”顔老看到了他們,先笑了起來。
這位新加坡的軍火商,看上去并不像傳聞中那麼恐怖兇殘,他的面容甚至有點慈祥。
他叫顔戍立,早年是北洋政府某位大帥手下的一名團長,幫着自己的長官采購軍需,常去英國,每次都要在新加坡落腳。
後來,他的上司倒台,隊伍被人打散,被迫下野,躲到了天津租界裡混吃等死,沒過多久就真的死了。
而他那時候,正好拉了一批軍火回程。
這是他長官的私人軍火,沒幾個人知道。
長官一死,那批貨解釋不清,就成了顔戍立的。
他沒有返回天津,直接在新加坡落腳,借助那筆軍火開始,積累了第一桶金,慢慢發展到了如今的規模。
他對國内的軍閥很有好感,總感覺是自己人。就連司行霈,他也不是叫他的名字,或者少爺,而是叫他司師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