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都市言情 《首輔養成手冊(錦繡安寧)》

《首輔養成手冊(錦繡安寧)》第96章

  第96章

  宜寧還沒有說話,程琅就已經笑了笑,又落下了一枚棋子。「我告訴你這個做什麼。」

  宜寧聽魏淩說過,陸嘉學最近對程琅有些冷淡。吏部本來有一次陞遷的機會,程琅也沒有升上去。看到他細緻的眉眼間那種淡極了的疲倦,她心裡有些感嘆。這個孩子看上去笑語晏晏的,卻一點都不高興。彷彿在他心裡隱藏著極緻的悲傷,隻是別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那他在想什麼呢?

  宜寧這麼一走神,再回神,這才發現棋局之中她已經出現了頹勢。程琅步步緊逼,已經把她的棋子逼進了一角龜縮著。

  她抓了一把棋子在手裡,心想果然厲害!

  眼看著她要敗了,程琅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宜寧妹妹,何必負隅頑抗。」

  正說到這裡,有丫頭挑了簾子進來,屈身跟宜寧說有管事要見她。宜寧鬆了口氣站起來,擡頭看到程琅正看著她。她不禁說:「府裡有急事……」

  程琅笑了笑說:「你去見就是了!」他把手裡的棋子撒進了棋盅裡。

  等宜寧出來之後與那管事商量,魏淩不在府上,很多事情她不能拿主意。商議了半天才說好,她再次回到次間的時候,才知道庭哥兒已經跟小丫頭出去玩了,程琅大概是等得有些無聊,靠著扶手闔著眼。

  宜寧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就聽珍珠小聲說:「表少爺該是太累了,奴婢給他上的茶都沒喝。」

  宜寧才發現他這是睡著了,眼下淡淡的發青,睡得還有點沉。她揮了揮手讓丫頭退下去,等他好好睡一會兒,自己拿了棋子在那裡研究棋局。突然覺得這很像他小的時候。她在看賬本,小程琅就在她身邊睡覺。

  她放下手中的棋子,突然聽到一聲極低的喃喃:「舅母……」

  他在叫什麼?宜寧擡起頭看程琅,他俊雅的臉似乎帶著一種非常悲傷的神情,眉心皺得很緊。還是沒有醒的,有種孩子般的無助惶恐。

  他小時候睡覺總是不安穩,要扯著她的衣袖才能睡。宜寧看著他高大的身體蜷縮著。她突然想起陸嘉學對他的利用,想起趙明珠喜歡的是陸嘉學,謝蘊喜歡的是羅慎遠。似乎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的喜歡他的……他明明就是堂堂的探花郎,日後的兵部侍郎。他分明也是天之驕子,是當年伏在她肩頭說蜻蜓飛走了的孩子。

  宜寧心裡有些痛惜,走到他身邊,撫著他的額頭,猶豫了一下才輕聲說:「……阿琅。好好睡吧……我在這兒。」

  他好像非常的不安,但是聽到一個聲音在喊他『阿琅』,語調這麼熟悉,她慣常都是自己叫他的。程琅又漸漸地平靜了,隻覺得窗外的陽光很暖和,那個人還在他身邊。隻要她還在他的身邊,他就是滿心的滿足,別的人都不重要了。

  一刻鐘之後他就醒了。宜寧在逗鸚鵡說話,突然就看到他站了起來往周圍看。宜寧就問他:「程琅表哥,怎麼了?」

  還是在剛才下棋的地方,程琅漸漸恢復了清明,但是再看到宜寧的時候,目光就很冷淡了。

  他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又說,「我要去給外祖母請安,先走了。」

  他正要出門,卻在門檻停頓了片刻,突然回頭淡淡地問:「剛才沒有人進來過?」

  宜寧笑了笑說:「表哥,你是不是夢到什麼了?」

  程琅這次沒有說話就走了,他走之後宜寧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無論陸嘉學怎麼樣,程琅……卻一直對她沒有惡意。隻不過既然她已經決定不再牽扯,自然不會告訴程琅她還活著。

  鳳頭鸚鵡又歪著腦袋看宜寧,突然說:「阿琅,阿琅!」

  宜寧愣了愣,看到程琅已經走出了她的院子。才給它喂了幾粒玉米讓它閉嘴,這傻東西不是不會說話嗎,瞎喊什麼呢!鳳頭鸚鵡卻似乎因此得了獎勵,更加趾高氣昂地說:「阿琅,阿琅!」

  宜寧把它從鸚鵡架上取下來,低聲說:「你快閉嘴,別喊了。」

  等珍珠從外面進來時候,就看到自家小姐跟鸚鵡大眼瞪小眼的,不知道是在做什麼。

  她笑著屈身道:「小姐,羅三公子和定北侯家的世子夫人來看您了!現在在老太太那裡呢。」

  *

  宜寧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羅宜慧了,算來還是過年的時候看到過,那時候也沒和她說上幾句話。聽聞三哥和長姐一起來了,宜寧匆匆洗了手就趕緊往靜安居去了。到的時候看到長姐正坐在堂裡和魏老太太說話,魏老太太在問傅老太太的近況。

  宜寧看到長姐穿了件遍地金的通袖褙子,髮髻綰得高高的,氣質高華淡雅。

  她心裡高興,走進去給魏老太太行了禮,立刻拉了長姐的胳膊問她:「鈺哥兒沒有跟您過來嗎?」

  「他跟著他祖母去上香了,我才能得空來看你。」羅宜慧看到宜寧微笑,任妹妹拉著自己。

  她跟羅家沒有皿緣關係,但兩人卻是親姐妹,宜寧是她養大的,這可是改不了的!

  宜寧在英國公府裡,她心裡就總是忐忑。好在英國公府人事簡單,若是隨便換了別的世家,才有的她擔心的。

  魏老太太看到宜寧對羅宜慧自然而然地親暱,就笑著說:「你們姐倆先說著話,我叫下人吩咐午飯去。」說罷讓宋媽媽扶著手走了出去。

  宜寧四下一看沒有看到羅慎遠,問了羅宜慧,羅宜慧才說:「……剛才遇到了程琅,兩人下棋去了。」

  喝了口茶潤喉,她又繼續道:「昨日的消息,你三哥剛任了大理寺少卿的職。」

  宜寧聽了有些驚訝,羅慎遠中狀元是二月的事,他在翰林院做修撰才過了兩個月!尋常的進士做官也要先在翰林院或者六部攢資歷,攢夠了三年才做官的。且就算去也該去六部,但三哥卻直接做了大理寺少卿,大理寺可是掌刑獄案件。

  「怎麼突然做了大理寺少卿呢?」她問道,「便是做官,也該從給事中或者六部郎中做起啊。」

  再有的就是當知縣的,或者是通政司參議。決不會突然就做了大理寺少卿,那可是正四品的大員!

  羅宜慧搖頭道:「內閣次輔徐大人力薦的,不服他的人多得是……不過你三哥倒是沒有說什麼,一會兒你見著他再問問吧。」

  宜寧記得徐渭可是清流派的中流砥柱。

  朝廷的派系鬥爭其實很分明,也就是清流派和汪遠黨了。汪遠殺了劉大人之後,清流派更是把他恨到了極點。但是汪遠才是首輔,對清流派的打壓很重,這幾年都一直被壓制。恐怕也是被逼急了,才不得不開始尋找新生力量了。

  驚訝歸驚訝,知道三哥做了大理寺少卿,她還是很高興的。

  「那我還得當面給他道喜才是!」宜寧笑著說,叫了丫頭過來問羅慎遠在哪裡。

  他們兩人在涼亭裡下棋。

  宜寧去的時候,棋盤上已經遍佈黑白河山。宜寧跟兩人都交過手,程琅的水平的確很高,但還無法跟羅慎遠比。

  他的棋藝簡直可以用恐怖來形容,排局佈陣,運籌帷幄不在話下。

  看到她過來了,程琅擡了擡眼說:「剛才是徒弟對徒弟,現在是師父對師父。」

  宜寧則看到對面她三哥正把玩著棋子,一臉的平靜看了看宜寧說:「你贏不了他。」

  別說羅宜寧贏不了程琅,當年就連道衍都贏不了他。

  宜寧坐到了她三哥旁邊,她坐下之後他左手的衣袖徐徐擦過她,又下了一子。「程大人贏了舍妹也是勝之不武啊。」

  「羅大人自謙了,宜寧的棋藝水平極高,我看京城聞名的謝二小姐也是可以一比的。」程琅笑著說。

  「我與謝蘊交過手。」羅慎遠淡淡地說,「她下不過謝蘊。」

  宜寧聽了就想說話,看到他們倆提起謝蘊總覺得有點怪。她立刻說:「三哥,我可還沒跟謝二小姐比過,這總要比了再說吧。」

  羅慎遠看了她一眼,隻是摸了摸她的頭說:「好,下次比了再說。」

  宜寧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三哥這算是在安慰她嗎?

  程琅的棋藝當年也是師從高人,且天資聰穎,本來以為絕不可能有人比得過她。沒想到這位新科狀元居然也是其中高手,兩人竟然到了飯點都沒有決出勝負,倒也是棋逢對手。反倒是有幾個女孩朝涼亭走了過來,在不遠處停了下來看著他們,小聲嘀咕中夾雜著陣陣驚呼。

  宜寧一擡頭,就看到沈嘉柔躲躲閃閃地站在趙明珠身後,一雙水潤的大眼睛落在羅慎遠身上,臉蛋微紅。

  程琅看了握拳抵唇,低頭悶笑。

  羅慎遠還是繃著臉,他把棋子扔進了棋盅裡跟宜寧說:「……你們府上是不是該開飯了?」

  宜寧也覺得有意思很想多看看。不過還是別了,她叫了丫頭去房山吩咐開飯。等到了房山,才看到許久未見的沈玉在和魏老太太說話。看到她之後沈玉站起身,對她點頭微笑:「宜寧妹妹,許久未見了!」

  宜寧隻當他已經忘了原來那事,也對他笑了笑:「沈玉哥哥安好。」身後羅慎遠和程琅就走了進來,站在宜寧身後。宜寧要領著三哥去吃飯,就忘了沈玉這回事了。

  等吃了飯,羅慎遠和程琅要繼續下棋,魏老太太則請了戲班子,與羅宜慧在靜安居的後山看戲。

  宜寧本來就對看戲沒什麼興趣,勉強陪著長姐看一會兒就差不多了,她聽著鑼鼓響就覺得頭疼。便跟魏老太太和長姐先告辭了,準備去偏房裡休息一會兒。看大家聽戲認真,怕擾了眾人看戲,便隻帶了珍珠走出來。

  走出了看戲台,唱戲的敲打聲才弱了一些。宜寧看著初夏池塘裡新長出的荷花苞粉嫩嫩的,覺得長得很好。她那裡可沒有荷花池子,便跟珍珠說:「……你一會兒叫人摘些荷花,放在書房裡去。庭哥兒喜歡荷葉飯,晚上給他做一些。」

  珍珠應了喏。宜寧覺得昨晚沒睡好,有些隱隱的頭疼,揉了揉眉心,讓珍珠扶著漸漸地走遠了。

  趙明珠是站在宜寧身後看了好一會兒的。她出了戲檯子的時候,她就跟了出來。

  她看著羅宜寧,就會想起陸嘉學來,想起自己窘迫的出生來……但是她又能做什麼呢。直到兩人消失不見了,她才深吸了口氣,正準備回去。突然聽到背後一個聲音問:「明珠妹妹,你可知道宜寧妹妹去哪兒了?」

  趙明珠回過頭,看到沈玉站在她身後。他穿著一件錦袍,少年清秀,正微笑著看著她。

  趙明珠一瞬間沒有說話,但她突然想起素喜跟她說過,倘若是宜寧嫁人了那一番話。她知道沈玉是喜歡羅宜寧的……要是真的撮合了他們二人,羅宜寧以後嫁了忠勤伯家。這英國公府裡,總還能有她的個容身之處吧……她緩緩地笑了笑,指了指迴廊的方向:「我看到宜寧妹妹往那邊去了。」

  沈玉又對她道了謝,往她指的方向去了。

  程琅的棋局下到一半,正出來走動,也是看著滿目的新荷,在微風下翻捲著綠浪。遠遠地就看到沈玉跟趙明珠說話,他甚至聽到了他們在說什麼。

  他面無表情地靠著廊柱聽了一會兒,隨即往回走了。羅宜寧的什麼事,跟他又沒有關係。他既然已經決定不跟她扯上關係……還是別管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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