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穿好看點
後來的拍攝裡,鐘意腦海中時不時就蹦出了這首歌。
下意識看向鏡中的自己,方才還覺得挺好看的腮紅這會兒莫名覺得有點紅了,鐘意不禁皺眉,忍不住問站在旁邊的安彤,“我今天好看嗎?”
安彤不明所以,“怎麼突然說這個?”
“有人說我的腮紅像猴子屁股,還給我放了首《猴哥》。”
“你說這像話嗎?”
“……”
安彤反應過來了,打量了鐘意好一會兒,皺皺着眉開始唱:“五行大山壓不住你……”
小姑娘嗓音挺甜的,一首《猴哥》唱的婉轉綿長,還讓人不禁不忍責備。
鐘意忿忿瞥了自家助理眼,挑着眉梢說了句這是藝術。
拍攝場地的強烈冷光下,更襯得黑發如瀑,身形纖細高挑。
半晌,小助理好奇地湊過來,小心翼翼問她,“意姐,你和沈總是什麼關系啊?”
鐘意藏在袖子裡的指尖沿着衣袖邊沿輕緩摩挲了一下,沖着安彤溫柔的笑了笑,“想知道嗎?”
安彤:“……”怎麼感覺這笑容有殺機。
鐘意攤了攤手,悠悠然開口:“我大□□号召節能減排,沈總沒有司機了。而他又那麼忙,酒局還那麼多,我恰好又有駕照,那就去救場了。”
這話說的輕輕淺淺的,但卻又但這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要是有心人可以聽得出來這期間鐘意和沈遠肆之間的關系。
偏偏安彤緩慢眨眨眼,感慨道:“意姐,你已經窮得要去當代駕了嗎?”
鐘意:“……”
行吧,代駕就代駕吧。
趁着拍攝間隙鐘意懶洋洋阖上眼,窩在椅子上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這半年來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去飯店接沈遠肆,接完後各回各的家。
半年前沈家老爺子重病,進手術室前最後一個心願是看着孫子結婚,也不知道老爺子是怎麼挑的,挑中了她當孫媳婦,如果看不到他倆結婚,沈老爺子拒絕進手術室。
于是,沈遠肆就提出聯姻了。
說是聯姻,鐘家是遠遠比不上沈家的,鐘意又是鐘家老四的孩子,就更沒有存在感了。
早些年老四拒絕父母安排的婚事,娶了個無權無勢的人,生下了鐘意。鐘家并不認可鐘意和她母親,直到鐘老四去了以後,秉着不能讓人說閑話的心思把鐘意接回了鐘家,但依舊不承認她母親,更甚至不讓她母親在她父親的墓碑裡擁有姓名。
沈家提出聯姻,大伯為了讓鐘意答應,就說如果鐘意答應了,他就承認她母親的身份。
所以,鐘意答應了聯姻。
婚禮前那個月,沈遠肆一天一束鮮花,三次電話來問候鐘意,鐘意還以為是這肆愛上自己了。
直到沈老爺子要動手術了,臨進去前握着鐘意的手讓她和他孫子好好過日子,緊接着鮮花沒了,電話沒了,這才明白是為了讓沈老爺子安心,沈遠肆才來這麼一出。
簡直戲精。
再後來,虛僞慣了也就真實起來了,互相救場,倒也相處愉快。
诶,真沒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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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結束後,鐘意卸了妝帶上一副大墨鏡離開了影棚。
剛出去,就感受到氣氛好像有些吊詭。
一台黑色的賓利停在路邊,裡面坐着的是沈遠肆,眸光微斂。
“上車。”
鐘意依言坐上去,一邊系上安全帶一邊半笑不笑的惺惺樣,“沈爺的訪談也剛結束?”
沈遠肆的手腕擱在方向盤上,聲線低沉:“不,我在等你。”
“噢,”鐘意咂舌了一下,拿出小鏡子打量自己的腮紅,這回是淡妝,應該沒太紅吧。
好一會兒才把小鏡子扔回包裡,“那有什麼要緊事嗎?”
“沒什麼事不能來找你嗎?”沈遠肆眉頭一皺,聲音更沉了。
他看向坐在旁邊的女人,盈盈身段被一身白色呢子大衣完全擋住,長發紮成了一個随意的丸子頭,還有些碎毛毛似乎是懶得管,任憑它們搭在那兒。
膚白唇紅,因為垂着頭,腮幫子微微鼓着。
居然覺得有點莫名可愛。
隻是說出來的話一點也不可愛就對了——
隻見鐘意把玩着安全帶,說的直接:“當然不能啊,萬一被拍到了,到時候又要離婚,我一個小明星可受不住媒體的抨擊。”
沈遠肆的眸光落在了鐘意身上,很沉,像是浸染了墨色。這樣的目光仿佛能把她看穿,直擊内心看穿她在想什麼。
“就怕萬一嘛。”鐘意倒是笑得很輕松,“這裡狗仔蹲點頻率很高,下次就不勞煩沈爺接我,省的被拍了,要是沈爺過意不去,想為我做點什麼的話,那就讓江宛如閉嘴吧。”
雖說依着江宛如的性格是不會把她和沈遠肆的關系爆出去的,但總隐隐感覺不安,幾分不對。
沈遠肆點頭,随口又問,“那如果她不閉嘴呢?”
“那沈爺就做實了金主的身份。”鐘意眸光明亮,輕哂了下,“我呢,也就坐實了是個有後台的小女星,并不想這樣呢。”
鐘意的語調很輕,輕得像是鐘意根本沒說過這話。
沈遠肆安靜了片刻,手沉了沉,啟動車子,“大不了就不在娛樂圈混。”
車子開出去,正巧陽光從車窗滲進來,鐘意眯了眯眼,語調慵懶,“不當明星了誰養我呢,沈爺這種有錢人怕是不知道小的多苦。”
慵懶的語氣裡,卻帶着微不可見的嘲諷。
“你會沒錢?”
雖說鐘家并不待見鐘意,但從未聽說鐘家會苛責她。他也留了幾張卡給鐘意去花,動沒動過不清楚,而鐘意在娛樂圈雖稱不上紅火,但在他暗中庇護下也算過得去——這會沒錢?
鐘意笑了笑,淡淡開口:“沈爺,我開玩笑呢。”
說着,鐘意頓了頓,笑容更深了:“有沈爺當金主呢,怎麼會沒錢呢。”
這話得了沈遠肆一個奚落的眼神。
不過他依舊有幾分在意,鐘意說沒錢那話是含着笑說的,但聽着完全不像玩笑話,倒有幾分較真,改日去查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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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近來對鐘意挺厚道的,不但讓她去拍雜志,還安排她去參加兩日後A社舉辦的慈善晚宴。
A社的慈善晚宴每年舉辦一次,是個不可多得搶頭條,尋曝光的好機會,往往隻會邀請正當紅的名人和資曆很深的演員,而參加晚宴的女星,當天至少會上一次熱搜。
晚宴=流量。
這等好差事公司居然喊上她了,鐘意受寵若驚。
更甚,公司給了鐘意一個地址,讓她去那兒試衣服,有看上的再讓公司報銷。
老東家忽然良心發現,總覺得有些不對,然鐘意也懶得想太多,拉上小助理就去看衣服了。
女人生來就喜歡衣服,才不管那麼多呢,試了衣服再說。
鐘意到服裝專櫃的時候還早,竟然沒有客人,心念這個牌子也是沈遠肆喜歡的牌子,指不準還能碰上。
于是進去的時候,忍不住瞥了男裝區一眼。
啥都沒看到。
算了。
鐘意剛進去,銷售小姐就殷勤地迎了上來,各種問鐘意需要什麼,聽說是要晚禮服,銷售小姐更殷勤了。
像是花蝴蝶在衣裙貨架穿梭,不一會兒就給鐘意拿了套高定過來。
銷售小姐給鐘意拿的是一身深藍色的裙子,乍看是一片黑,但随着邁步,裙擺微微揚起,溢出暗藏的淡藍,宛若深邃的銀河,神秘,幽遠。
一眼就喜歡上了。
銷售小姐見狀,忙讓鐘意進去試。
出乎意外的合身。
隻是換衣服的時候,隐隐聽到外面傳來了一個趾高氣揚的女聲,具體說的是什麼,聽不真切。
感覺不會是什麼好話。
鐘意換好裙子推門出來,視線在整個店鋪掃了一圈,落在了倚在沙發上的翹着二郎腿的那人身上。
那人勾着唇,算是招呼,“好巧啊。”
随即笑着施施然站起來,“鐘意妹妹,我向公司推薦你去參加晚宴,忽然想起來你沒有合适的衣服,哎呀真的很不好意思了。”
江宛如怎麼想都咽不下影棚裡受的氣,于是來了這麼一出。
先給個甜糖,再狠狠打臉。
鐘意眼皮子微擡,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銷售小姐适時開口,很艱難:“鐘小姐,不、不好意思,江小姐已經包場了,您……您不能再試衣服了。”
江宛如故作為難,若有所指道:“對不起啊鐘意妹妹,我換衣服的時候不喜歡有外人在場。”
鐘意沒說話,也沒動。
江宛如給銷售小姐使了個顔色。
銷售小姐不得已,走到鐘意面前艱難開口:“鐘小姐,請、請您随我來把衣服換下……”
江宛如笑得得意洋洋,之前在影棚受的氣終于宣洩出來,“我說過,不要得罪我。”
鐘意不可否置,“前輩,何必要和後輩置氣呢,失了風範。”
忽然,一個經理模樣的人匆匆走來,“江小姐,鐘小姐,不好意思,沈爺發話了,全部清場。”
“沈爺,沈氏集團的沈遠肆嗎?”江宛如愕然,得了經理的肯定回答之後指向鐘意,“她也要離開嗎?”
經理皺眉,重複剛剛的話:“沈爺說的是全部清場。”
沈遠肆幾乎是說一不二的人,說清場那就是清場,更何況,是這般笃定的語氣。
鐘意還是很了解沈遠肆的,什麼都不說,迅速換下裙子,安靜的離開。
江宛如見她準備要上車了,笑容愈發肆意,若有所指,:“看來,你金主是把你抛棄了啊,正好呢。”
她的語調上揚,透着隐藏不住的愉悅。
鐘意蹙眉,并沒有搭理江宛如,上車離開,眼角餘光瞥見江宛如唇角勾着的笑,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點開沈遠肆的聊天框,敲了一句話。
【你要去A社的慈善晚宴嗎?】
對方回的很快,同時也很簡練。
【不去。】
鐘意舒了一口氣,那就行。
看了會兒窗外飛逝的街景,然後開始閉目養神,什麼都不去想了。
剛到家不久,門鈴便被敲響了。
鐘意打開門,便見一個男人端着大盒子畢恭畢敬站在門口。
那人鐘意認得,是沈遠肆身邊的保镖,時刻跟在沈遠肆身側,據聞是沈老爺子安排下來保證沈遠肆安全的,她問他,“有什麼事嗎?”
随後敬聲說,“鐘小姐,這是沈爺給您的。”
“這是什麼?”
“您打開就知道了。”
既然對方這麼說,鐘意不好追問,關上門後把盒子擱在桌上,看到裡面内容是微微錯愕。
是方才她試過的那件高定。
裡面還擱了張紙條,字體瘦勁,力透紙背。
——穿好看點,别丢我的臉。
鐘意抿唇,心頭拉了一個綿長的單音節。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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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裙的事解決後,鐘意洗澡化妝弄頭發,準備參加慈善晚宴。
雖然感覺江宛如讓她參加慈善晚宴定沒什麼好心思,但想着這麼好看的裙子沒法子穿出門,鐘意就忍不住了。
心一橫,不就是一個江宛如嗎,怕她做什麼。
鐘意掐着時間點到了慈善晚宴現場。
晚宴還沒有開始,名人明星們先進場,然後核實了媒體記者的身份,讓媒體進場之後才會開始晚宴。
現場又有幾分涼,鐘意想着走紅毯之前沒人認得出自己,幹脆裹着一身厚厚的棉服,窩在角落裡看微博刷抖音。
冷不丁聽到一個低沉的男聲:“不是讓你别丢我臉嗎?”
鐘意一驚,差些把手機扔了出去。
沈遠肆朝她走來,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鐘意,“還說自己是明星,怎麼這麼不注意形象。”
“……你不是說不來嗎?”鐘意沒反應過來。
“你那短信的意思不是讓我來嗎?”沈遠肆反問,不然幹嘛特地問他來不來。
“我——”鐘意躊躇了一下,讪讪開口,“沈爺,你想多了。”
沈遠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