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學壞了啊
回去後不久,鐘意便進了衣帽間。
翻箱倒櫃好一陣,總算是翻出了那身白色禮服裙。
裙擺被壓出了淺淺的折痕,鐘意把裙子攤在沙發上,一時半會兒有些恍惚。
那日是怎麼樣的光景呢?
細枝末節已經記不太清了,隻記得自己下了通告就被鐘家的車子接走,被迫換上這身禮服,被包裝成一個精緻的禮物送去沈家的家宴上。
大伯用母親蘇婉威脅她,說是她敢在宴會上造次即刻把蘇婉帶走,帶到鐘意無法找到的地方。
那時她的力量還很薄弱,無法和鐘家對着幹,即便心裡有諸多不滿和不耐,面上也隻能順着大伯的話應了,宴會上牛鬼蛇神很多,沈老爺子在的時候不停恭維她,誇她與沈遠肆般配。
一旦脫離了沈老爺子的視線範圍,恭維的話便成了嘲諷的話,嗤笑野雞也妄圖攀上高枝。
話說得很難聽。
但無論多難聽都好,她也隻能笑着照單全收,笑得臉都僵了,深呼一口氣,繼續柔軟地笑着。
實在受不了了,趁着沒人注意溜到陽台和蘇婉打電話。
蘇婉并不知道她被大伯威脅的事,鐘意也不打算說,這個時候蘇婉仍病着,受不得一絲絲刺激,她怕極了蘇婉操勞,能瞞則瞞。
電話裡,鐘意仰着頭看着幽暗昏沉的星空,給蘇婉,也給自己描繪一場虛幻的夢。
“沈遠肆啊?他長得挺好的……性格也挺好的……我們相處挺愉快的。”
“……就聊聊天啊……聊些有的沒的……噢他還說以後要帶我去看星星呢……”
“我覺得,他以後會是個很好的丈夫。
天知道這個時候她和他還沒正式打過招呼。
安撫完蘇婉,鐘意回身,卻見到她剛剛口中所說的那個人從她身後匆匆離開。
那人旁邊還跟着個黑衣人,應該是他秘書吧。
她懵了會兒,心裡想着沈遠肆應該沒聽到她的電話吧,要不然就麻煩大了。
嗯。
應該沒聽到的。
許是錯覺,再回到宴會時,來找自己麻煩的人變少了,但總有人看她,目光閃爍。
她心裡幾分疑惑,但沒人找麻煩,是件好事。
這回,兩人總算正式打了照面。
傳聞裡沈遠肆是個輕挑的花花公子,那日一見,果然如此。
沈老爺子有心讓兩孩子獨處,剛介紹完就尋理由離開了。
沈老爺子一走,沈遠肆笑容斂住了。
臨近長廊時,他兀地伸手把她逼到牆上,随即輕挑勾起她的下颌,目光流轉着,沉吟道:“長得不錯,禮服……也挺不錯的。”
輕挑的語氣裡,透着幾分尖酸和刻薄。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惱。
她瞪他,用力拍掉他的手,冷冷甩下一句“沈總請自重”就離開了。
但再會面時,在沈老爺子面前兩人有極有默契的表現出一種禮貌的客套,隻是眼神暗波湧動,不動聲色與對方較着勁。
現在想起來,是一次客套但又稱不上愉快的會面。
鐘意把禮服拎了起來,心裡莫名就來了氣。
這豬蹄子那時候居然想抽自己衣帶!?
今天不逮着他穿上這身洩氣,那她就不姓鐘!
出了衣帽間,瞄了一樓一眼,靜悄悄的,沈遠肆并不在那。
鐘意轉身回房,卧室的燈也暗着。
惹,人呢。
鐘意在二樓尋了一圈沒見着人後,下樓繼續找。
洗漱間,沒人。
客廳,沒人。
廚房,沒人。
正思忖着要不要叫醒元寶讓它尋人時,陽台傳來響動,很輕微的。
鐘意聞聲尋去,推開玻璃門,卻見沈遠肆兩指夾着高腳杯,而擱在桌上的酒瓶空了大半。
一回來就喝悶酒?
鐘意皺眉,沉下聲喊:“沈遠肆。”
夜風拂過,吹亂了男人的頭發,沈遠肆看着窗外,整個人卻像是融進了夜色裡,攏了一層看不真切的霧。
聽到喊聲後,沈遠肆轉頭看向鐘意。
眸子黑亮,如同璀璨的黑曜石,定定看了許久後,緩步走到她面前,站定。
淡淡的酒氣伴着男人身上獨有的味道湧入鐘意鼻腔裡,鐘意下意識屏住呼吸。
眼角餘光瞥見地上還有兩空酒瓶,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媽啊。
她就找個衣服的功夫。
這個人就喝酒了?還喝了那麼多?
幹嘛了這是。
是公司出現了問題嗎?
可這大晚上的公司能出現什麼問題。
鐘意仰起頭,撥開腦袋裡的那些十萬個為什麼,盡量把自己想象成是一個冷酷無情的殺手,聲線繃着:“我要報仇。”
“報仇?”
沈遠肆緩緩重複這兩個字,語調低喃。
鐘意點頭,手裡拿着禮服裙的衣帶,在沈遠肆眼前晃了晃:“沒錯,誰讓你那時候要拉我衣帶了。”
沈遠肆眉梢微挑,半晌不語。
鐘意等得有些不自在,皮帶折成兩折把玩着,再次重複:“我要報仇。”
“好啊。”男人蹙着的眉頭忽然就舒展開了,看着她忽然張開了手臂,勾唇淺笑,“小意!抱抱!”
鐘意:“……”
這人……?
喝醉了嗎……?
鐘意思忖片刻,問:“你醉了嗎?”
男人歪頭想了陣,笑着回答:“沒有!”
“騾和騾□□,生下來的是什麼?”
“騾!”
鐘意:“……”
很好。
看來是醉了。
連生殖隔離的知識都還給老師了。
“小意,”正想着怎麼把男人弄回房間,男人湊到鐘意耳側,吐息熾熱,“我給你買了個禮物,你好奇我買了什麼禮物嗎?”
方才離得遠還不覺得,男人湊近了才嗅到他身上酒氣沉濃,步子也是虛浮着,像是沒走兩步就會倒下那般。
鐘意忙攙着人往房裡拉,敷衍着問:“買了什麼禮物呢?”
沈遠肆搖了搖頭,豎起食指抵在唇邊:“不可說。”
鐘意:“……哦。”
好不容易把人拉到客廳,沈遠肆皺了皺眉,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吵着嚷着要繼續喝酒,還理直氣壯說是要喝酒壯膽之後才有勇氣送禮物。
“乖,洗澡去。”
“我要送禮物。”
“乖,吃點解酒藥。”
“我要送禮物。”
“乖,快睡一覺。”
“我要送禮物。”
鐘意瞅着躺在床上還理直氣壯耍賴的男人,忍無可忍,一掌拍在床頭櫃上,冷聲問:“你還睡不睡了?”
床上男人愣住了。
鐘意長眸微眯,一字一頓:“你再不睡覺,我以後都不理你了。”
男人怔了幾秒,迅速扯着被子躺下了,乖乖阖上眼。
鐘意:“……”
早知道這招這麼管用,她剛剛還哄個啥啊。
這會兒沈遠肆眼睛又掀開一條縫,小心翼翼道:“小意,我給你買了禮物的。”
怕是鐘意生氣,說完後眼睛緊緊閉上了。
沒多久,解酒藥作用下沈遠肆睡過去了。
鐘意這才松了口氣,起身離開。
心裡并沒有把沈遠肆的話當真,今天兩人一直在一起,沈遠肆哪裡來的時間替她買禮物。
應該是醉話吧。
鐘意沒想太多,替沈遠肆撚好被子後沖澡去了。
沖完澡後才發現自己忘了拿睡衣。
正好瞥見洗漱台上擱着購物袋,要是沒記錯,今天沈遠肆買了件襯衫來着。
雖說沒洗水,将就着吧,也就一會兒。
手上從購物袋裡拿出來的衣服,除了襯衫,還有一件黑色的,半透明的,嵌着蕾絲邊兒的小短裙。
鐘意手指勾着,思量着這裙子垂下來也就到大腿根部。
該遮的一點都遮不住。
“……”
瞅了五分鐘,鐘意恍然。
這,該不會就是沈遠肆所說的禮物吧。
有可能。
隐約記得内衣店那會兒,她買完内衣後,眼角餘光正好瞥見了沈遠肆和店員交換了一個眼神。
噢。
原來是這種意思。
那這件是?
鐘意細細打量着黑色細帶兒下的蕾絲花紋,半透明的緞帶料子——是情.趣.内.衣。
鐘意默不作聲地把衣服放了回去,頓了幾秒,又拿了出來。
“……”
鐘意抓着蕾絲邊的内衣帶定定看了會兒,忽然就笑出了聲。
“學壞了啊。”
二日。
沈遠肆醒來。
身上衣服已經被換下了,幹淨清爽,一絲絲酒味都沒有。
腦殼隐隐作痛。
昨天鬼使神差買下了那套情.趣.内.衣,正糾結着怎麼送出去,本想喝點酒壯壯膽,但一想到鐘意穿上那身的樣子,喉嚨便幹渴得很。
不由喝多了點。
再然後呢?
他好像喝醉了,朦胧間好像是鐘意照顧的他。
旁邊的人似是被他吵醒了,藕臂纏了上來,細聲嘟哝:“困死了,别吵。”
沈遠肆不由呼吸也輕緩了,側頭看向旁邊的小女人:“辛苦了。”
鐘意依舊閉着眼:“别吵,睡覺。”
黑發軟軟披散在枕頭上,與白皙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小女人長睫阖着,眉心微蹙,這是她被吵醒了起床氣将犯的征兆。
沈遠肆視線下移,見鐘意身上是一套白色的棉質睡衣。
寬松款,姣好的身材盡數被藏了起來。
視線微暗,看樣子昨天壯完膽子就醉了,衣服也沒成功送出去。
低低歎了聲。
鐘意倏然睜開眼,甕聲甕氣的:“你還睡不睡了?”
語調裡是慢慢的不耐。
沈遠肆揉了揉小女人的發絲,低緩道:“你睡吧,我先起來……”
說話間,隻覺腰間什麼東西被扯掉了,身上的衣服松了下來。
沈遠肆一噎,垂眸才發現自己身上裹着身白色禮服裙。
“我說過,扯你衣帶。”
鐘意低低笑起,笑聲裡透着惡作劇成功了的愉悅感,順勢扯過被子,“那你起來吧,被子全歸我了——”
随着被子扯動,禮服裙完全松了下來。
——不,現在不能稱為是禮裙了,隻能說是一塊布。
空氣微涼,忽然沒了被子和衣料的雙重護體,沈遠肆倒吸一口氣。
反應過來後他凝眉:“你替我穿的?”
鐘意扒拉下被子露出兩隻骨溜溜的眼睛,含着笑:“是你自己醉了自己穿的。”
沈遠肆:“……誰特碼喝醉了會自己穿裙子。”
鐘意用被子蓋住頭,再也憋不住笑:“你啊。”
“捉弄我是吧。”
沈遠肆覺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扒拉着被子試圖把裡面的人拉起來。
睡衣的第一顆扣子因為拉扯崩開了,領口的布料軟趴趴地滑下來點,露出精巧的鎖骨,以及别樣的穿着。
黑色細帶,嵌着蕾絲暗紋。
沈遠肆人一僵。
鐘意慢悠悠坐起,細白手指不慌不忙整好睡衣,彎起唇邊,眼角微挑:“怎麼,就準你買,不準我穿呐。”
“你學壞了呐,居然會買這個了。”
沈遠肆虛着眼:“不是這樣的。”
她垂着眼睫,身子前傾匐在膝蓋上,漫不經心般,“不是這樣的,還能是怎麼樣的呢?”
沈遠肆擡手,又放下了,沉聲坦言:“好吧,就是這樣的。”
“覺得你穿會很好看。”
說話間,男人臉紅了。
鐘意怔愣。
兩人對視幾秒,鐘意才回過神,稍稍掐着手心,“那你想看看嗎?”
這回輪到沈遠肆黑眸幾分愣。
看着鐘意睡衣垂落,半掉不掉的挂在手臂上。
長眸濕潤,睫毛上還挂着水滴。
窗戶沒拉窗簾,外頭光線探進來,襯得小女人皮膚白的近乎透明。
鐘意縮了縮肩膀,人往被子裡躲了躲,撇撇嘴,語調略顯緊張,“你就光看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