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夜色沉濃
“好歹是次約會。”
沈遠肆嗓音沉啞,唇瓣隔着薄薄的口罩含糊開了口:“我這麼配合,不誇我一下嗎?”
和你一起穿情侶裝。
手牽手從鬼屋走出。
一起吃一個棉花糖。
…………
那些約會時情侶該做的事情,都想嘗試一下。
沈遠肆頭微垂,視線緊緊鎖住鐘意的,不依不饒重複,“真的不誇我一下嗎?”
那語調,很像是讨了糖果依舊不滿足還企圖拿走整個糖罐子的小孩子。
鐘意僵着身子,微微垂着眼避開他的直視,聲音輕不可聞:“誇你,就你最厲害了。”
“嗯呢。”沈遠肆彎眼,擡頭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隐隐聽到一聲不滿足的喘息。
“……”
鐘意回憶了一下剛剛的不經意,明明隔着層口罩,那份觸感卻很很真實。
熾熱,軟軟還帶着酥酥麻麻的癢。
沈遠肆低??她,半是調侃半是認真:“想什麼呢。”
“沒什麼。”鐘意回過神,往後退了兩步,想要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還沒來得及抽手,手腕驟然多了一份力道。
沈遠肆握住了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道:“領結還沒打呢。”
“……”
鐘意看了一眼,領帶還搭在沈遠肆的脖子上。
被她遺忘了。
她懊惱皺了下眉,捏着領帶胡亂繞過脖子轉了個圈,動作停住了。
忽然就手足無措起來,指尖不自覺的顫抖。
算了。
快刀斬亂麻吧。
領帶兩條交叉,對比了一下長度,壓着的那條較長,再把短的那條領帶角繞過長的那條,再繞進去往裡面塞,拉出來繃直。
動作連貫,行雲流水般。
鐘意像是完成任務般,領帶一打好就松了手,長長吐出一口氣,“打好了。”
沈遠肆垂頭,幽深沉濃的情緒隐匿在黑眸裡,半晌,笑出了聲,“你打的這是啥啊?”
“诶?”鐘意懵。
再看旁邊的櫃台小姐姐皆是捂着唇偷笑的表情。
沈遠肆拉着她的手腕,走到鏡子前站定,“你自己看。”
“啊哈哈哈。”
鐘意看去,也沒憋住笑。
鏡子裡俨然是個标準的紅領巾結。
“你還笑。”沈遠肆垂了垂眼,磨牙說着,“還不是你打的。”
“我又沒打過領帶,”鐘意眨眨眼,理直氣壯為自己辯解,“小學畢業這麼多年我能把紅領巾打得這麼好看已經很不錯了。”
“嘁。”
鐘意悄悄擡頭,看了領結一眼。
又笑出聲。
正兒八經的人,偏偏配上個幼稚的紅領巾結。
醜爆了。
“我隻教這一次。”沈遠肆扯下領帶,示意鐘意看向鏡子,“你記好了。”
“不了吧,我又不用打領帶。”鐘意下意識拒絕,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串串還要不要了?”
“……”算你狠。
鐘意撇撇嘴,隻得依言看向鏡子,沒好氣道,“我看總可以了吧。”
沈遠肆兩指夾着領帶,随後繞在鐘意的脖子上,按了下讓領帶服帖,“開始時領帶的大領應該放在右邊,而小領應該放在左邊。”
“……噢。”
方才是手不知道怎麼擺,現在是眼睛不知道往哪兒擺了。
一垂頭,就能看到男人低低覆蓋下去的眼睫,令人羨慕的濃密卷翹,像是兩把黑色的小扇子。
沈遠肆把大領翻到小領之上,再翻到右邊,再翻出去。
“這不就是紅領巾打法嗎。”鐘意看着沈遠肆的動作,小聲嘟哝。
“接下來才是重點。”
熾熱的指尖不經意掠過脖子,鐘意不由縮了下,引來沈遠肆的擡眸,“别動,看好了。”
“哦。”
“剛剛大領往右翻了圈,接下來是要往左翻一圈。”沈遠肆的手指靈巧地在鐘意兇前穿梭,把大領穿過前面的圈,并束緊領帶結。
一個結差不多成形了。
“接下來,你來。”沈遠肆松了手,微微颔首,聲音隐隐含着笑,“不是說記台詞很溜嗎,就記一個結的打法,應該不太難吧。”
“诶?”鐘意依舊是一臉茫然。
她記性是不錯,台詞記得很快。
可是她手笨得很啊!忘了她能把廚房給炸了嗎!
鐘意扯唇,小聲嘟哝:“好好的一個結就要被我給毀了。”
聲音放得輕,怕是說多又把面前這位大爺惹毛了,沈遠肆眉梢輕挑,擡手覆上鐘意的,“那為了不讓你毀了這個結,我們一起來吧。”
鐘意:“?”
“看鏡子。”
沈遠肆扣着她的手一起拉着小領前端,另一隻手把領帶結移至衣領的中心,稍加修整。
“好了,這是最典型的溫莎結。”
溫熱的吐息落在後脖上,濕潤綿軟,沈遠肆站在鐘意身後,即便不看他的表情,都能感覺到一陣壓迫感。
還有一陣帶有侵略性的氣息。
鐘意不自覺的咬了下嘴唇,腦子一熱蹦出了一句,“沈總,你是不是報了什麼特訓班啊?”
怎麼進步這麼大。
讓她像是有頭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小鹿,拼命跑向某位姓沈的那兒。
“沒呢。”沈遠肆低低笑着。
鐘意胡亂扯下領帶,垂了垂眼,又問:“那是不是遇上什麼煩心事了?”
沈遠肆微怔,沒想到鐘意會這麼問:“嗯?”
鐘意斂笑,擡手托了托不存在的眼鏡:“你今天看起來特别會撩妹,裡的霸道總裁隻有遇事的時候情商才會在線的。”
“……”
沈遠肆輕聲,“我以前情商不在線嗎?”
“不啊,”鐘意把領帶交給櫃台小姐,正兒八經回答,“是壓根沒有。”
“……”
鐘意以為買完衣服之後就可以回去各找各的媽了,松懈下來之後才覺得累,這會兒要是給個枕頭給她,可能一下子就睡着了。
未料沈遠肆把換下的衣服丢車上後,扯着她逛了圈商城,名曰壓馬路。
鐘意唇角輕搐,這大冷天的還壓馬路,也不知道這厮哪兒來的癖好。
好在壓了馬路之後沈遠肆放過她了,帶着她打包了串串後,送她回片場了。
剛上車,鐘意便揉了揉眼,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沈遠肆斜??她,“困了?”
鐘意點了點頭,“嗯。”
“那就睡吧。”
“……”
沈遠肆說完後隔壁就沒聲兒了,再看過去,鐘意已經歪頭靠在車窗上,雙眼緊緊阖着,像是已經睡了過去。
還真是豬。
沈遠肆把毛毯給鐘意蓋上之後,啟動車子,無奈搖了搖頭。
一路無話。
等到了片場附近,沈遠肆在路邊停下車,再看旁邊那小女人睡得正香,猶豫了一陣,還是拿出了一直擱在駕駛座隔壁的文件夾。
很薄,隻夾了幾張紙。
想了想,要不還是下次再說吧,不是很舍得打破今天的氣氛。
太過和諧。
沈遠肆沒說話,随後把文件夾放回原處。
“沈遠肆。”也不知道鐘意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直直看着他。
目光澄澈,沒有一點兒困意。
沈遠肆一頓:“你沒睡?”
鐘意解了安全帶,慢悠悠地,岔開了話題,:“這不是重點吧,重點是,你有什麼話就直接說。”
沈遠肆感覺自己心髒被狠狠捶了一把,悶悶一下:“你看出來了?”
鐘意低低笑着:“當然啊,我可是演員。”
怎能看不出别人做戲。
是真的很奇怪。
沈遠肆向來是内斂的,騷也是在内裡騷。
這種性格不是說改就改的。
偏偏今天卻主動得不像他原來的性格。
有些許小悸動,又有些矯情。
但更多的是模糊的了然。
大概是這人有什麼話想和她說吧,看着他樣子可能不是好話。
要是好話的話,方才肯定是一副翹上天的大爺表情,哪兒會像現在這樣。
鐘意想着想着唇角不由勾起弧度,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就已經這麼了解沈遠肆了。
這意味着什麼?
雖然那個說法很堅定,但又沒這個膽子再認了。
于是裝睡試探了一下,還真探出了點東西。
鐘意不動聲色掃過那份文件。
沉默半晌,她皺了下眉,掰手指分析:“沈總時不時就看手機,像是很焦慮,我問過沈總時不時有事,沈總您說沒有,那大概,您有什麼話想說吧,直說就好,看在沈總今天很靠譜的份上,我不生氣。”
鐘意的話說得很自然,表情看起來很柔和,有點像是極其有耐心的老師,正在哄學生要說真話。
沈遠肆差些就和盤供出了。
“真的不生氣?”他沉沉問。
“不生氣。”鐘意端出一副耐心聽講的模樣,“我倒是想看看多大點事,能讓沈總露出這種糾結的表情。”
“那好。”沈遠肆抿唇,皺眉把文件遞了給鐘意。
鐘意看了沈遠肆一眼,随即拆開文件。
裡面是一份協議,簽名處俨然有沈遠肆的名字。
還有她大伯的名字。
再看時間,是在領結婚證的前不久。
鐘意眉心輕皺,低低垂眼:“這是什麼?”
“結婚前,當初我和你大伯做了一份交易。”沈遠肆艱難開口,“大緻意思是婚期内鐘家不得過問你的事情,同時沈氏會扶持他們的生意,時限是婚期内。”
離婚之後,這份協議自動失效。
“所以呢,重點不在這裡吧。”鐘意又問,細細想來以她大伯的性格,隻是這些的話是不會滿足的。
“附注那裡。”
鐘意依言看去,便見附注上有條如果鐘意生下了沈家的骨肉,鐘家會得到沈氏幾個點的股份。
“這個本來是讓他們安心才加的,一開始當成是單純的契約婚姻,生孩子什麼的……這條是不可能實現的。”沈遠肆頓了頓,“他們都對你不好,我為什麼要給他們好處。”
一開始隻是知道鐘意和鐘家關系緊張,但不算太在意,自覺與鐘家定下協定後已經算為鐘意解決了這件事。
但忘了還有蘇婉。
協定上說不能過問鐘意,但可沒說不能威脅蘇婉。
沈遠肆擔心直接與鐘家撕破臉皮,他們可能會在背地裡做什麼。
幹脆離了,協議失效,一了百了。
沒想到的是鐘意應得爽快,說離就離,幹脆利落的很。
離婚之後他在蘇婉身邊安插人護着,不讓鐘家人接近,至于鐘意,她離婚之後巴不得再也見不到他。
也是惆怅。
“你怎麼老是定這些奇奇怪怪的協定啊。”鐘意皺着眉快速掃了一遍協議,還都在附注那裡做手腳,想着他和她的離婚協議也是這樣的,她小聲吐槽,“沈氏還沒被你玩壞真是個奇迹。”
沈遠肆撓了撓下巴,别别扭扭道:“反正聯姻聽起來不太相愛,追回來重新結一次不就完事兒了。”
不太相愛?
鐘意唇角輕搐,這是啥狗屁理由。
沈遠肆這話說得有點小心翼翼,又有些不安:“你說了你不會生氣的,你還有什麼問題可以問。”
“你糾結了那麼久,就是想告訴我這個?”鐘意挑眼。
“嗯。”沈遠肆點了點頭,斟酌片刻,才說,“畢竟一開始和鐘家定這份協議也是想試探你是不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把你當成了商品,不太好。”
那會兒還考慮到一點,添了這條附注之後,鐘家定會讓鐘意接近他。
雖然那會兒和鐘意為數不多的接觸告訴沈遠肆,這小女人并不是會為了錢接近他的人,但既然有機會,不妨試探一下。
他是個商人,還是個黑心商人。
但知道自己心思之後,并不想隐瞞鐘意什麼,同時也包括這個協定。
幹脆就明說了。
隻是擔心追不回來可咋整啊,不安得很。
就擔心那個萬一。
正思忖,鐘意沉聲開口,“行吧。”
她把協議還給他,面色平靜,“所以說離婚是因為你想和我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