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我很委屈
兩人視線在空氣裡對上了。
一時俱靜。
似乎彼此眼中隻能看見彼此,其他東西盡數屏蔽了。
過了一陣,思緒漸漸回籠,這才回到現實。
沈遠肆擡手清咳了聲,微微垂頭,繼而走到鐘意身後站定,輕輕拍了拍鐘意的肩膀。
沈母将自家兒子的小動作收進眼底,嗔怒似地瞪了他一眼,“怎麼,還覺得我會把小意吃了啊。”
話音剛落,視線轉到站在不遠處的沈父那兒,“還有你,說好的拖住兒子呢!”
沈父環着手,無奈聳肩。
這也得拖得住啊。
自家兒子一聽到鐘意和沈母單獨見面了就坐不住了,話都不多說幾句,快速趕來咖啡廳,攔都攔不住。
沈遠肆颔首,沉聲解釋,“怎麼可能呢,隻是我們等會兒還有事,不然小意也不可能到公司找我的,您說對吧。”
頓了頓,淡淡補了句,“小意我先帶走了,想聊總有機會的,不急這時。”
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沒給沈母拒絕的餘地。
“去吧去吧。”沈母揚揚手,随即做了個擦淚的手勢,語調驟然變低了,“阿遠啊,有媳婦之後眼裡就沒有我這個老母親了。”
鐘意:“……”
“快走吧,阿遠記得照顧好小意啊,沒孫子之前别來見我了。”沈母拿起手機,一副不願意再搭理他們的樣子。
聞言沈遠肆淡淡瞥了鐘意一眼,語調輕飄飄的:“那也得有機會才行。”
鐘意:“……”
沈母恰好在回信息,沒聽清兒子的話,“什麼?”
沈遠肆垂眼,很平靜地闡述:“我說——”
“伯父伯母我們先走了,事情比較急哈!”鐘意驚了,心砰砰直跳,趕忙抓住沈遠肆的手往外拽着。
沈母看着兩個小輩消失在拐角處,感慨着:“這下子爸爸可以放心了。”
沈老爺子二次手術清醒後便一直記着兩小輩,雖然面上不說,可一有機會就拿起有兩小輩的新聞看,護工也說聽過老爺子歎氣,說是兩孩子可惜了什麼的話。
沈父把愛妻擁入懷裡,應着:“是啊。”
離遠了咖啡館,才松開沈遠肆的手,悻悻松了口氣,小聲嘟哝:“幸好伯父伯母沒聽清。”
沈遠肆長眸微微挑起,懶洋洋道:“還不改口,我們這就回去把那沒說完的話補充完畢。”
鐘意皺了皺鼻子,從善如流改了口:“啊!我說幸好爸媽沒聽清。”
沈遠肆垂首,動作很輕地把人攬入懷裡:“可是我聽清了。”
鐘意一頓。
隻是猶豫了瞬,鐘意擡手環繞過去抱住男人的後背,隔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别扭開口:“都是客套話,假象,假象。”
沈遠肆低低笑起,食指微彎勾住鐘意一縷長發把玩着,下巴蹭着鐘意發頂淡聲道:“我不管,我就當成是真的了。”
“那就是真的吧,你開心就好。”鐘意心頭咯噔了一下,指尖蜷了蜷,幾分緊張。
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面上的溫度再次不受控制地飙升了。
鐘意暗念自己的臉皮是越來越薄了,居然這都能臉紅。
垂頭想藏起小表情不讓沈遠肆看見,沈遠肆卻也正好在這個時候垂頭,兩個人的呼吸交疊着,彼此纏繞,“聽到你說這些話,我真的很開心。”
鐘意臉紅了,沒什麼力度地推着男人:“開心就去吃炸雞吧,我要蜂蜜芥末味的。”
沈遠肆低低嗯了一聲,反而是更湊近了些:“這還不夠。”
鐘意黑眸亮晶晶的,透着驚喜:“我還能點兩個炸雞嗎?”
“炸雞沒有,腹肌會有的,接下來訓練強度加倍。”
“……”
鐘意剛剛那點小雀躍和小情緒被這話滅了個便,撇撇嘴想說姑奶奶我不要這腹肌了行不行,隻想在綜藝裡當條鹹魚行不行。
剛想說話,沈遠肆低眸打量了她一眼,語氣平淡,“昨晚你吃了巧克力。”
鐘意咂舌,“你這都知道啊。”
一大盒巧克力呢,這都能發現少了一顆!?
想來昨天犯了饞瘾,覺得吃一顆不會被發現吧,結果這……?
沈遠肆:“垃圾桶裡有包裝袋。”
鐘意“噢”了聲,手背着不太好意思地舔了舔唇瓣,讪讪道:“下次一定毀屍滅迹,嘿嘿。”
“可以的,那你這次沒毀成,先跑個五圈壓壓驚,消化一下吧。”
“……”
沈遠肆認真起來的樣子有點吓人,說一不二,語調淡漠。
皮慣了的鐘意在訓練時也不得不認真起來,跟着沈遠肆的指示去做,有時做不好沈遠肆也不會手軟,一點一點糾正,認真執意得鐘意都想喊沈遠肆爹了。
今天訓練強度加大是之前就訂好的事情,但不知是沈父沈母的出現打亂了節奏還是身體隻是假适應這種強度,今天跑步訓練下來,鐘意氣喘籲籲的,累的話都不想多說一句。
要不是沈遠肆一直抓着她的手,估計就直接跌坐在地上了。
沈遠肆摟着她的手臂緊了緊:“很累嗎?”
鐘意點了點頭,氣息更喘了。
兩條腿好像都不是自己似的,抖得不成樣子,踩在地上好像踩在棉花上,使不上力氣。
沈遠肆低低笑了聲,輕輕刮了下鐘意的鼻子,“你體力真的不行啊,之前動作戲是怎麼拍的啊。”
“我很少NG的……“鐘意捂着兇口喘着氣兒,艱難應聲。
而且動作戲也不會連着拍好伐!會安排時間休息再拍的好伐!
沈遠肆低低笑了,“知道你厲害。”
鐘意勉強撐起胳膊,有力無氣道,“不,你更要知道我現在很虛。”
虛的一步都走不動了。
隻想躺在軟綿綿的床上醉生夢死。
偏偏某人愣是撐着她的胳膊不讓她坐下來,說是跑完坐下來會變成大屁股的。
這般想着,心裡又是默默畫着圈圈。
沈大豬蹄子!
深大魔鬼教練!
沈遠肆不動聲色把鐘意的小表情收進眼底,任憑她鬧着,過了會兒才扶着鐘意到長凳附近,松開她,“坐會兒吧。”
鐘意見着長凳就跟餓狼撲食一樣,坐上去後長長歎了口氣。
沈遠肆隻覺得好笑:“有這麼累嗎?”
鐘意單手托腮,四十五度仰頭看着慢慢沉下去的天色,憂傷地開口:“累的想就在這裡安家了。”
“……”
“那好吧,你上來吧。”
沈遠肆說着便俯下了身,寬厚的後背展示在鐘意的眼前。
鐘意愣住。
沈遠肆側頭看她,長眸清黑,語調透着點懶洋洋的笑意:“不是說累了嗎,我背你回去。”
天邊昏沉的黑色和太陽的餘晖交織在一起,彙成了奇異的色彩,似在男人身上也蒙上了一層模糊的光圈,正題線條卻是俊逸幹淨的。
格外的勾人。
鐘意垂着眼看了那背好一會兒,又發了會兒呆,揉了揉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慢吞吞走過去,指尖輕輕戳了戳:“我很重的喔——”
“少廢話,上來。”
鐘意怔了怔,抿着唇爬上了那寬厚的背上。
彼此的體溫萦繞着,心間那些被刻意淡化了的小情緒再次翻湧着上來了。
天色黑得很快,不過走了兩步,就完全黑了下來。
安靜空曠的街道裡,便連樹葉被風刮着相互摩擦發出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噢,還有某人的心跳聲。
鐘意悄悄把耳朵貼在沈遠肆背上,指尖跟着那一下又一下強有力的震動敲着男人的肩頭,嘴裡還念着:“一、二、三……”
沈遠肆隻覺肩頭癢癢的,側眸問:“數什麼呢?”
被打斷了有些不爽,鐘意腮幫子微微鼓着,理所當然說着:“我在數你的心跳聲呢。”
沈遠肆唇角揚起,想起那本霸總裡通常這些話後面就是女主對男主的表白什麼的,頓時一喜,緩聲問,“聽出了什麼?”
鐘意微微皺起眉,半晌,正兒八經總結:“頻率很正常,身體十分健康,我可以放心了。”
沈遠肆:“……”
算了。
他家媳婦一直都不是正常人的思維,還想什麼呢。
沈遠肆垂眼,鼻腔裡溢出低低一聲哼。
鐘意明顯感覺到男人的情緒由欣喜轉得冷淡,末了還有些郁郁,似乎還聽到了低低的一聲哼?
她懵了。
她又幹哈了她。
到家後。
沈遠肆把人放在沙發上,脫下鞋,捋高運動褲褲管,露出白皙的小腿。
男人指尖落在小腿上時,鐘意下意識把人往外推了推,縮了縮腳,緊張兮兮問:“你幹嘛呢?”
頓了頓,鐘意鬼使神差地掌心覆上了沈遠肆的額頭,小聲嘀咕:“也沒發燒啊,該不會是被鬼附身了,居然這對我這麼好?”
沈遠肆:“……”
他擡眼淡淡瞥了鐘意一眼,唇抿着,“小沒良心的。”
鐘意:“?”
“我明明對你就很好。”說完,沈遠肆直起身,離開了客廳,微微阖眼,斂住眸底沉濃的情緒。
明明平時也對她很好。
要什麼就滿足什麼,念着這段時間訓練長跑辛苦了,還舍不得動她。
甯願自己去廁所解決問題。
小沒良心的。
心間泛上了一陣莫名的酸。
“诶?”鐘意沒反應過來,看着沈遠肆離開,某人這是生氣了?耍小脾氣了?
想了一陣,沒想明白,便是屈着腿敲打繃得很緊的小腿肌肉。
沒過多久沈遠肆回來了,手邊還多了瓶藥酒。
他把藥酒茶幾上,随即在鐘意身側坐下,沉默片刻後,忽然喚:“小意。”
“嗯?”
“我覺得很委屈。”
鐘意手間動作頓住,側眸看向沈遠肆,沈遠肆黑眸裡噙着若有似乎的霧氣,唇線向下很淡地抿着,滿臉透着不高興。
“怎麼委屈了?”瞅着這樣的沈遠肆,鐘意的嗓音也不自覺放輕柔了。
沈遠肆低低開口:“我什麼時候不好說話了。”
“……”
“除了不讓你吃垃圾食品,其他是不是都依着你。”沈遠肆語調更沉了,像是控訴。
“……”
鐘意投降了:“我道歉還行不行。”
沈遠肆眉梢一挑,擡起眼來,眸底氤氲的霧氣漸散,“不行,實在是太委屈了。”
“要親親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