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晴卻怔住了。

　　心底突然湧上一些說不出的感覺，喟歎孩子真的是長大了，嘻嘻哈哈的外表下面藏着一顆漸漸懂事的心，這讓她倍感寬慰。

　　但孩子的小心翼翼和顧及，又讓她有點沉重，感覺自己自認為是最好的母愛，卻也無形中給孩子鑄成了一根鎖鍊，鎖住了孩子的手腳，讓她不能放開手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深吸了一口氣，楊若晴擡起頭來對駱風棠道：“好，我不攔着，你覺得這孩子該咋樣培養，就咋樣培養，順着她的興趣愛好來吧！”

　　駱風棠松了一口氣。

　　楊若晴又補充道：“但我有個要求，你必須答應，你也得跟她那裡轉達，讓她也答應。”

　　“說。”駱風棠道。

　　楊若晴道：“十五歲之前，不管她拳腳功夫練得咋樣，都不能帶她上戰場！”

　　駱風棠思忖了一下，重重點頭。

　　他伸手把楊若晴擁進懷中，“你放心吧，她是我的閨女，我對她的在乎不比你少！”

　　楊若晴依偎在他的懷裡，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得，将來我們老駱家後繼有人了，一位女将軍即将橫空出世。”

　　……

　　駱風棠把楊若晴送到楊華忠家的院子門口，看着她進了院子，再進了燈火通明的堂屋，方才轉身回了自己家。

　　堂屋裡，楊若晴趕到的時候，老楊頭他們幾乎都到齊了。

　　老楊頭照例坐在八仙桌的主位，抽着旱煙，飄飄袅袅的煙圈後面是老漢那張神色不明的面孔。

　　楊華忠和楊華明兩個一左一右的坐着，此外，大堂哥楊永仙，三堂哥楊永智坐在一條凳子上。

　　楊永仙跟一個即将被審訊的囚犯似的，耷拉着腦袋，垂頭喪氣的樣子讓楊若晴不忍直視。

　　“晴兒，就等你了，到這邊來坐。”

　　曹八妹朝楊若晴這招了招手，楊若晴便趕緊過來，坐到了曹八妹身旁。

　　扭頭再一看，孫氏和小花她們都不在，八成是怕峰兒鬧，所以早早的帶着峰兒去了後院了。

　　“爹，晴兒也到了，您想說啥，可以說了。”楊華忠小聲提醒道。

　　老楊頭點點頭，把嘴裡的一口煙圈吐出來，然後拔下嘴裡的旱煙杆子往邊上的桌腿上磕了磕，威嚴而又肅穆的視線掃過面前桌上的幾人，沉重的歎了口氣。

　　“今個夜裡召你們幾個過來，是要跟你們說，咱老楊家，一輩子頂天立地，光明磊落，這一回，要被人戳脊梁骨了！”他道。

　　“爹，你言重了，依我看啊，這是好事兒，這說明咱永仙長大了，開竅了，長本事了，給咱老楊家添丁了，這是好事啊……”楊華明笑了笑道。

　　老楊頭一記厲眼瞪向楊華明：“你少拿你的那套出來，那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老漢擡起手裡的旱煙杆子指着楊永仙，話卻是對楊華明說的：“倘若永仙跟李繡心沒有和離，那這個孩子就名正言順，我自然是拍巴掌歡喜咱老楊家又添丁了。”

　　“可眼下永仙跟李繡心是每分沒分的，卻把人家女子的肚子給整出娃來了，這讓别人咋看？這也不符合永仙這秀才郎的身份！”老漢道。

　　“何況，那廖家都跟咱老楊家結親了，廖家姑娘八月中秋，還有三個多月就進門了，廖家那邊，都請了木匠回來打嫁妝了。”

　　“眼下出了這樣的醜事，咋整？哎！”老漢一番長籲短歎，愁眉不解。

　　楊華明還是在那偷偷的笑，道：“爹，你别老是想着醜事，戳脊梁骨啥的，要是那些外人真的能靠着一條舌頭把人給說死，這世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壞人啦！”

　　他又看了一眼楊永仙，接着道：“爹，你要往好的一面去想，這李繡心終歸是懷上了咱永仙的娃啊，人就是寶，這不是你常挂在嘴上的話麼？”

　　“你看看咱永仙，都三十的人了，這好不容易要做爹了，是好事啊！”

　　老楊頭眉頭皺成了疙瘩，道：“廖家姑娘進了門，也能生娃！”

　　楊華明道：“這可不一定，生娃這種事兒對那些能生的婦人來說，就跟那老母雞下蛋似的，一下一個準兒。”

　　“可對于那些不能生的，那就是一輩子的事兒了，再說了，要是跟劉氏那樣前面一口氣三個閨女呢？”

　　聽到這話，老楊頭不吭聲了。

　　而坐在楊若晴身旁的曹八妹身子也明顯僵硬了下。

　　楊若晴感受到了曹八妹的變化，想到曹八妹嫁給二堂哥楊永進也是連生了兩個閨女。

　　楊若晴于是搭腔道：“爺，四叔，我覺得咱今夜家庭會議要讨論的主題應該是這事兒該咋解決，咱該圍繞着大堂哥和廖家姑娘的婚事來讨論，現在讨論生男生女還有些遠。”

　　楊華明不吭聲了。

　　老楊頭點點頭：“嗯，晴兒提醒的對，咱都跑題了。”

　　“晴兒啊，對這件事兒，你咋看的？你覺着該整才是兩全之策啊？”老漢順杆上溜，又問楊若晴。

　　楊若晴笑了笑：“這種事，可是沒有兩全之策的，成全了這個必定就要得罪另一個。”

　　老楊頭的眉頭再次皺了下。

　　楊若晴轉過頭來，視線落在坐自己對面始終不發一言的楊永仙的身上。

　　“大哥，你是這件事的肇事者，李繡心為了你跑去投河，你捅出了這麼大一個馬蜂窩，現在可不是你沉默的時候。”她清聲道。

　　楊永仙擡起一張苦瓜臉看了楊若晴一眼，懊惱的道：“我真是鬼迷心竅了，要是老天爺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打死都不會犯那種錯！”

　　楊若晴道：“大哥，現在說這些懊惱自責的話，也沒用，世上沒有後悔藥。”

　　“眼下，要把這件事整過去，首先你得跟咱開誠布公的說說，到底是咋回事？”

　　“你之前不是跟李繡心和離了麼？不是跟所有人宣布你們感情破裂了麼？咋又攪合到一塊兒去了？”楊若晴開門見山問道。

　　老楊頭也趕緊道：“對對對，永仙啊，晴兒說的對，下晝我和你三叔去學堂找你，你還支支吾吾不肯說實話，又推脫說要上課，打發我們提前回家。”

　　“這會子晴兒問你，你可真的不能再隐瞞了，不然，這個爛攤子真的沒法收拾啊！”